嘩啦嘩啦——
三枚色子於那麵容姣好,半披輕紗的莊荷手中翻飛。
嘭——
琺琅器再次砸在桌案上。
一乾人都沒有急著下注,都是等著那個剛才贏了有十幾兩銀的乾瘦男子。
乾瘦男子本來都已經將那十幾兩銀子揣進了兜裡,李卯看的都是微微挑眉,結果斟酌良久後還是取出了五兩銀子放在了小的上麵。
“本錢還在,就試試。”枯槁男子頗瀟灑道。
莊荷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笑容,轉而將手一抬——
一,一,三
男子賭對。
“閒家贏銀五兩。”
枯槁男子興奮的拳頭微微顫抖,最後雙眼瞪大放光的將那桌上的碎銀,攔到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前。
銀子被塞入懷,男子乍看之下就要收手。
嘩啦嘩啦——
莊荷再次搖動。
嘭——
“大!”
“小!”
“小!”
其餘賭客被吊起了心思均是開口叫喊,推銀上前。
揭開——
一,三,四
為小。
“也不知道是不是財神爺附你們體了,算你們走了運。”莊荷唉聲歎氣,接著下一輪投注。
乾瘦男子咽了口唾沫,手揣在懷裡進退維穀。
李卯摩挲著手掌間那軟和的細嫩手掌,眼神始終放在莊荷一雙白皙的手上。
彆人看不出來門道,他學了老薛的偷天手還看不出來?
“瘦猴,怕什麼,繼續賭,你五兩銀子翻了四倍,把本金留住不就行了?”枯槁男子一邊的藍衣打扮之人拍了拍其背部。
瘦猴有些心動,他這五兩本錢還是借的,一扣下去總感覺贏得不夠多。
今天他運氣這麼好,實在不應該就這麼走。
再來一次,輸一次立馬就走。
“大!”瘦猴眼神一堅定,再次吆喝著加入了投注。
……
三,五,二
“莊家勝。”
“哎呦,就差一點啊!”瘦猴捶胸頓足。
“可惜了,再來!”
……
“閒家勝。”
“贏五兩。”
“我就知道!下注十兩!”
“莊家勝。”
瘦猴逐漸閉緊了嘴,臉色陰沉。
……
“莊家勝。”
“莊家勝。”
……
李卯臉色微沉,楚休休蹙眉若有所思。
雖然隻要在這賭博莊家就穩賺不賠,但就算是這皇城地界,坐莊之人還是會不擇手段的不讓銀子往外流。
那些越富有的人,往往就是越摳門。
如果他沒猜錯,隻怕這出老千的手段專門逮著那些本就不富裕的賭徒。
因為無權無勢,就算被挖出也能夠以各種手段粉飾。
幾次拉鋸下來,那被稱作瘦猴的枯槁男子,從起初的盈利十五兩,竟是變作了倒欠莊家五兩銀。
而此時,見其眼睛赤紅,咬牙切齒,心有不甘憤堵,竟是直接將一張地契直接拍上了桌案。
“來!”
與此同時,後方雍容雅步的燕夫人身後,突然踉蹌跑來一頭戴藍布巾的村婦,正哭喊著朝著李卯那一桌奔去。
“老爺!使不得啊!”
“那五兩銀還等著修屋子啊!”
眾人齊齊看去,但唯獨那瘦猴好像癔症了般半點沒有聽見。
村婦踉蹌奔過去抱住了那已經將地契擺在了押注的位置上,那麵容枯槁的乾瘦男子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穩如泰山般半點都沒有被村婦撼動。
“老爺!”——
村婦看著桌案上的地契,忽而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喊不停的撕拽瘦猴的褲腿。
“老爺!咱家那幾畝良田都被你給敗壞了!地契沒了咱一家老小可往哪兒去住啊!”
“老爺你三思啊!”
瘦猴一腳踹到那村婦身上,歇斯底裡的看著那琺琅筒:“你個愚婦!”
“婦人之見!”
“等著!”
“你給我等著!”
“等著你家老爺怎麼一下翻身!”
“沒了錢老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藍頭巾村婦捂著肚子頹然倒在地上,涕淚皆下的絕望看著那一家最後的希望被推上砧板。
原來借來用來購置田地修繕房屋的的五兩銀子,早已經沒了精光。
“這地契三十兩銀子!”
“可。”
瘦猴目光憤然執拗,醞釀良久後高喊一聲:“買大!”
“買定離手。”莊荷淡定一笑。
李卯凝神看去,細微之下卻見那女莊荷指節上的銀質戒指,微不可察的在那琺琅器上一彈,接著瞬間就將那筒罩揭開。
一,一,二
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恰好是小。
瘦猴瞠目結舌的看著,腦中一陣暈眩,噔噔倒退幾步,激動的紅潮瞬間如潮水般退去,慘白無比。
身後倒在地上的村婦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轉而嘶聲大哭著不停的痛罵著瘦猴:“你個畜生啊!”
“你讓咱閨女怎麼辦!她才多大啊!”
一邊的小廝就要去收那地契。
瘦猴卻空洞著雙眸,僵硬良久後突然動著嘴唇喃喃自語:“對,對,我還有老婆....我還有閨女!”
“我都可以賣!我都可以賣!”
楚休休猛然從李卯懷中直起身子,不可思議的看著那枯槁男子。
李卯劍眉擰起,眼底間浮現陣陣煞氣。
這種不懂見好就收的人本就是蠢不可及,現如今更是滿嘴荒謬不道之言,更是令人作嘔。
“再來一次!”瘦猴歇斯底裡的按住那地契,不讓人收回去。
村婦眸中俱是不可置信,緊接著就哼哧著捂住心口,痛心疾首指著瘦猴痛呼:“老爺你到底怎麼了!?”
“你往常多麼老實一人!”
“怎麼自從你那狐朋狗友給你灌了什麼神仙粉!你就天天著了魔一樣,地也不種了,家也不看了,天天就知道賣地賣家具湊銀子吸你那臭粉末!”
李卯眼角一勾,手掌忽而攥緊了楚休休的葇荑,引得金鑼詫異扭頭,楚楚可憐的嬌喚一聲。
“李卯你捏疼我了...”
李卯歉意一笑鬆開手,看著那男子臉上的黑眼圈以及形銷骨立之色,眉頭忽而舒展,轉而從懷裡取出一用油布密封的小圓筒罐,在手心摩挲。
村婦依舊痛心的罵個不停,大有罵完就要去上吊不活的架勢:
“你看看咱們家都成什麼樣了!”
“你個畜生!”——
莊荷冷笑一聲,對於這再無榨乾利益的男子厭惡十足,拍拍手三個壯漢便圍了上來:“我們是正規賭坊,不做那種齷齪事,送客!”
一乾子賭客對於此類情形司空見慣,冷眼旁觀隻當看熱鬨。
連那隨行而來的同伴都是連連冷笑,還好真沒讓這怨種賺了錢,不然他心裡多少不平衡。
“我要借錢!”
“我要借錢!”
瘦猴死命掙紮,但是細胳膊細腿的如何能扭過膀大腰圓的打手?
凶神惡煞打手強行要將人拖走之時。
“慢著。”
一白衣公子忽而輕聲喊道。
眾人齊齊挑眉看去,均是暗暗詫異。
難不成他看上這瘦猴的媳婦,還要再借錢榨乾了他最後一點可利用之處?
但這村婦姿容平平,哪裡是可覬覦的尤物?
身後那雍容美婦也聞聲站在了那白衣公子身後,頗好奇的瞪著慵懶的瑞鳳眸子打量著那倒地的村婦和被架著走的乾瘦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