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師徒二人的過往(1 / 1)

桃花庵,水榭之中,方才還立著的五道人影,與此同時就僅剩下兩道白衣身影,一男一女,一站一坐。

而那圓拱門中,先前還相互拌嘴爭鬥的少女也不知何時玩在了一起,攤開一張宣紙,趴在石桌上隨意的塗寫畫畫,身後一身材浮凸的美婦愜意的跪坐在隨行拿來的軟毯上,捋著渾圓的潔白裙擺,給兩位少女研墨。

水榭中兩人相顧無言,沉默的北風中唯有亭台下的風鈴叮咚聲,以及發絲衣裳飄浮聲響起。

李卯伏在欄杆上,目不斜視地眺望著那三道養眼的身形,輕聲開口道:“師父,你跟紫檀準備在這兒逗留多長時間?”

師清璿沉默幾息,淡冷聲線不喜不悲:“紫檀天天念著你,可以多待一些時日。”

“嗯,我也挺想師父和紫檀的,一晃都兩三年過去了,那昔年光景仿若昨日,曆曆在目。”李卯眸光出神,語聲和煦。

師清璿張了張嘴,但最後沒有說出話來。

兩人再次重歸沉默,過了幾息後。

“師父....”

“世子.....”

“你先說。”清璿劍主語氣不容質疑。

李卯淡淡一笑,直起身子轉過來,直勾勾盯著那青色紗幔。

師清璿絲毫不避,迎著那桃花眸子,那為人師長的上位者氣場不怒自威。

在她的觀念裡,當她的徒弟,就得絕對聽從她的命令,不可有任何質疑違抗。

因此即使兩人再尷尬,她也不可能率先躲避目光。

李卯自然是知道她的性子,眼眸率先低垂,輕聲道:“沒什麼,就是這麼多年沒見了,想看看師父的臉。”

“就這?”師清璿挑眉反問。

“是。”李卯認真的點點頭。

師清璿搖搖頭,轉而沒有任何忸怩猶豫地將那青色鬥笠自頭頂摘去,三千煩惱絲瞬間傾瀉而下,搭在了那綽約削素的肩頭。

李卯抬起眼眸,目不轉睛地盯著看。

紗幔緩緩消失,自那光潔的下巴,兩片淡紅的朱唇,再到那弧線高傲,如鵝脂般凝潤的挺翹瓊鼻,以及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兩條威嚴冷冽的翠眉。

青絲以一翠綠玉花斜簪成飛仙髻,高高聳起,發髻下青絲如瀑傾瀉,一如那洛水畔之神女,讓人不覺想象腦後浮起一圈圈光暈。

但其中唯一能夠令人說道指點,美中不足的隻怕就是麵容之上那仿佛萬年不化的寒冰,隻一眼就散發著刺骨的寒意。

李卯眼中閃過一如十幾年前看見這位高潔不可褻瀆劍主那時懵懂的驚豔。

清璿劍主淡漠的看著那癡癡的眼神,心底忽現幾分受用。

風兒飄搖,李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仿若藝術品般的麵頰,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那之間仿佛將往前整個十幾年相處的時光都回想了個遍。

許是察覺到了些許異常,師清璿抿著朱唇,紗幔下麵無表情地看著那纏繞著白布的手掌:“你的手,傷勢可還好?

但那眼眸深處,如湖麵蜻蜓一點般泛起細微的漣漪。

李卯舉起裹著白色綢帶的手掌無所謂的笑了笑:“那夜煞好歹也是個宗師,自是不屑於去下毒,也僅僅是利器罷了,我有真氣護體,但也僅僅破開了一層血肉,過半個月大概就和好如初。”

言畢,李卯收回視線,眼中帶著幾分釋然的再次望向遠空藍天。

師清璿不覺間蹙起了蛾眉,抿緊唇瓣。

李卯輕聲訴說道:

“師父在我心裡,重要程度不亞於幾位有恩於我的長輩。”

“師父,這可能是卯兒最後喊您師父了。”

師清璿看著李卯烏鬢飄揚的背影,心臟猛然一揪,陣陣無法言喻的酸澀複雜一如苦水般往上湧來。

“卯兒。”

紅色劍穗輕輕拂動,師清璿突然沙啞著嗓子喚了一聲。

李卯耳朵一動,但沒有回頭。

“我們還像從前一般那樣不好嗎?”

李卯靜待下文。

“隻要你聽為師的話,不要再對為師有那任何逾越的念頭。”

“我們重新回到從前那般好不好?”

師清璿踏前一步,像是在證實自己說的都是真話。

那神女般高傲的女子,竟然也破天荒帶上了些微懇求的語氣。

“師父,卯兒三年前就說過了,我不會打消那個念頭。”

李卯轉過身來,眼神熠熠的直視著那擰起的眉峰,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三年前他在當時條規堪稱最為死板的昆侖山上,在一次桃花滿天飛的下午,師徒二人一如往日那般在桃花樹下小酌。

那時候的兩人還相談融洽,而劍主也不時朝自己的得意門生投去柔和的目光與笑容。

可是某人他就是不知足,酒到濃興之時,竟然將一封藏了幾個月的情書給師清璿遞了過去。

而昆侖山女子一派之中,素來講究劍心通明,淡然脫塵,所以這事在條框死板肅穆的昆侖山上發生,結果可想而知。

師清璿當場色變,怒斥李卯不守門規,大逆不道。

而李卯死性不改,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就是師清璿再怎麼訓他都不收回去。

師清璿什麼時候被李卯這般頂撞過?

於是將李卯罰跪在宗門前,什麼時候打消念頭,什麼時候回來。

結果李卯不吃不喝三天三夜,最後昏了過去。

全宗上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都在勸劍主開恩三思。

但兩個人都是倔,一個醒了吃個飯繼續跪,一個繼續置之不理。

到了最後那昆侖山的劍子,就被直接當著宗門上下十幾人的麵,逐出了宗門。

當時李青天見他回去還納悶,但是一看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猜了個大概,愣是一聲沒吭。

“你為什麼還是不聽為師的話!”師清璿一聲呼吸紊亂的清叱帶回了李卯的思緒。

李卯看著師父那淩厲的眉眼淡然一笑,又是輕聲道:“三年前卯兒不會,三年後卯兒亦然不會。”

“不過劍主覺得我是個麻煩,那我這就告辭。”

話音剛落,李卯緊了緊狐裘,快步走向了那圓拱門內的有說有笑的三人。

師清璿看著大步毫不留戀離去的背影,猛地心中一絞。

再次被觸犯威嚴的怒火伴著酸澀滯堵百感交集,抿唇閉上眼眸頭腦陣陣發昏。

她隱約間已然醒悟。

她的劍子,早已不再是那個天天圍著她轉,隻有她的少年。

她往日可以對他百般生疏,那是因為她的徒兒始終沒有朝她這般決絕的轉身離去。

她再做不到往日那般有恃無恐,隻怕現在多說一句話,她的劍子就會再也不會來見她。

而李卯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糊塗話,更是讓她心裡五味雜陳。

囁嚅難言,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

圓拱門之中,兩位不顧儀容的少女見情郎走來,均是正襟端坐,頗有淑女儀態的指點風景。

不過李卯一坐到兩人中間,紫檀立馬破功,澹台玉容自然也是氣的破功。

桑紅皖笑吟吟的看著幾人相處,心想這小王爺魅力也頗大,竟然過來能讓兩個貌美少女小豬一般的爭食兒。

但幾人還沒膩歪多久,那看管桃花庵的老嫗拄著一個拐杖就朝著園子裡僅有的一家人走來。

“公子,我能托您做個事嗎?”老嫗手裡抖落出一封上了年代的黃麵信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