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彎腰進入車廂,尋著一處軟墊,麵對兩女,姿態隨意的坐下。
頂著一張黑的跟夜裡的井口的臉,卻絲毫不以臉上的炭黑為意。
青鳳同李卯相處了這麼久,什麼麵孔沒見過?心裡毫無波瀾,隻是眉眼溫柔的注視著麵前那養了十幾年的好弟弟。
但祝梓荊看清楚李卯的臉之後,眼神明顯一滯,然後就以雲白袖口掩嘴,忍俊不禁的壓著嘴角將臉撇到了一邊。
“咳,世子,你,你這是什麼打扮?”
美豔道宗那狹長的柳葉眼眸止不住的眯起,終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堂堂武王世子,地位尊崇無比,而且皮相俊美無雙,現在竟然黑的跟那煤窯裡的苦力一般。
不過她倒是覺得看著更順眼了。
因為太黑,所以那臉上的輕挑壞笑全都看不見,但仍保留了她頗欣賞的一對明亮勾人的眼睛。
恰到好處。
李卯毫不在意的拿起麵前玉石桌案上的茶水,也不管是誰的就往嘴裡送。
“你!”
美豔道宗笑容一僵,失聲輕呼一聲,旋即忐忑的瞟了一邊那麵龐柔和的青鳳。
這登徒子!
讓她的囡囡心裡會怎麼想?
李卯好似沒聽見一般自顧自抿了口茶。
嗯,看反應是是小祝的水。
青鳳則是笑容微妙的在柷夫人與自家殿下之間來回打量。
殿下仿佛沒聽見這柷夫人的呼喊,而這位柷夫人臉暈雙頰,眸光羞憤但沒有厭惡,一點想要阻止的勢頭都沒有。
嘖,若說兩人之間沒發生過什麼,她就是打死也不信。
不過就是不知道發展到哪一步了。
“我這不都是為了你,你還笑我?”
李卯將那沾著一抹紅彩的白瓷杯放在桌案上,抬眸看著那額間浮現黑線的風韻美婦。
“再說了,咱倆都....”
青鳳眼角一挑,秋水瞳中燃起凶凶八卦之火。
“閉嘴!”
美豔道宗話聽到一半,心頭一跳,哪還不知道這登徒子準備說些什麼?
忙緊張的用眼睛瞟了眼一邊的青鳳,咬牙切齒的低喝一句。
其慌張程度就差抬起飽滿的臀兒,伸手去捂李卯的嘴了。
這登徒子簡直就是骨子裡的壞,哪怕都黑成這樣了還是喜歡口花花。
這要是讓青鳳知道了她跟她的郎君打過啵,而且自從昨夜之後她還不能說自己是被迫的,這讓她的麵子以後往哪擱?
心比臉黑!
李卯輕笑一聲頓住了話口,隨後又靠在軟墊上伸了個懶腰:
“我塗這麼黑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本宗?”祝梓荊蹙著柳眉,一臉不相信。
她可沒讓他塗這麼黑。
又想在這裡增加她心裡的感恩戴德,慚愧不安,直到有一天直接將她吃乾抹淨,結果她一點抗拒的理由都沒有?
想得美!
“本世子要是一過去,彆人都認出來了,誰還敢跟老子搶鑰匙?”
“但是你當時又跟我說過不能讓官府介入,我就隻能遮蓋身份了唄。”
“我想著你個正派道宗好麵子,要是讓人得知是你你壞了這江湖上的規矩,不是讓你難做?”
“可是沒想到好心當了驢肝肺,一上來你就笑本世子,實在是讓人失望的很。”李卯痛心的捂住了心口。
祝梓荊聞言一愣抿住了豐潤唇瓣。
沒想到這登徒子竟然是做的如此打算
祝梓荊眼神複雜,看著李卯那十分有九分半都是在演戲的作態,沒有出言反駁,隻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其實...”
“你就是真實身份去又何妨?”
“而且你也不怕你這行頭過去遭遇什麼危險?”
“本宗的名聲,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重要,比起你.....”
美豔道宗耳尖微紅,眸子垂下躲開了李卯那輕佻的視線:“你救過本宗的命,我的名聲自然是沒有你的安危重要。”
車廂外的老薛聽著車廂裡那美豔道宗的話,暗暗咂舌嘖嘴,臉上俱是唏噓怪異,以及對少爺的佩服。
這位玉衡山道宗那是江湖上有名的視名譽比性命還重的高傲女子,現如今從她嘴裡聽見這番話無異於看見一頭母豬上樹。
少爺您是真牛逼,老奴無話可說。
祝梓荊輕咬唇瓣,眸中帶著幾分擔憂:“你現在回去把臉洗乾淨,帶上你那護衛再過去,這京城周邊肯定沒人敢動你。”
李卯支著腦袋,看著這倔女人臉上的幾分焦急,唇邊浮起一抹笑意。
“我不能暴露。”
李卯伸出手指,摸了把臉上的黑炭,隨後放到眼前打量。
“你們江湖人盜墓走私之事層出不窮,但我身為一個世子自然是要看官家眼色。”
祝梓荊不覺間攥緊了青鳳的葇荑,投去疑惑的目光。
李卯搖了搖頭:“個中細節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所以你明白就好,我過去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打算。”
祝梓荊似懂非懂的鎖著眉頭,不過最後還是沒懂。
不過她對於這登徒子的話還是深信不疑。
“少爺,你最好戴那無麵麵具當天煞去。”
“近來天煞風頭正盛,說不得少爺往那兒一站彆人打都沒打就認輸了。”
“不然你那大自在法當初在外麵露過兩手,隻怕會有有心人留意。”
老薛的聲音傳來。
李卯眼睛一亮,認可的點了點頭。
“小祝,一會兒我們仨喬裝打扮一下,跟著你一塊兒上山,然後我的人會混在人群裡,如果真要有什麼突變,他們會出來幫忙。”
“但不會主動露頭。”
“多少人?”
“不多,大概二百。”
“二百?!”
美豔道宗瞪圓了美眸,氣的牙癢癢。
虧她原先還替他擔心!
還以為這登徒子為了她連侍衛都不要,一闖龍潭虎穴,結果暗地裡偷摸帶了二百的暗衛!
那山上去的人都還不好說有沒有二百!
不過這樣也好,省的她到時候分心照顧他。
“咱們是什麼身份比較好?”李卯摸著下巴問道。
“青鳳姑娘喬裝打扮一下可以當本宗遠房表親,彆人故意也不會看的太細致。”
“薛老就當趕馬的車夫。”
祝梓荊挽著青鳳的胳膊,麵無表情的看著李卯,語氣不鹹不淡道:“至於世子殿下。”
“就勞煩您當那武功高強的天煞了。”
“離我們遠點,擔起警戒的責任。”
她名聲在外,好歹也是那正道的領頭人物。
彆說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是不假辭色,一身冰清玉潔不得侵犯。
誰見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句祝道宗或是祝仙子?
就是以前那還未曾喪偶的時候,亡夫對她也是帶有恭敬,沒有任何放肆的舉動。
兩人相敬如賓,時常相對石桌而坐探討劍法,哪裡有那些什麼小年輕親密的膩歪舉動。
結果這登徒子倒好,在她跟前沒臉沒皮,渾然沒有對她的半點尊重。
這才多長時間就給嫁人後那十幾年的路給走完了!
當著自己媳婦兒的麵都敢調戲她!
待會兒到了那劈山宗,沒有他認識的人豈不更是放肆?
萬一他自然就拉住了她的手,她習慣了沒察覺到不就全完了?
號外號外!驚天秘聞!
玉衡山道宗祝梓荊於劈山宗上,疑似與一男子喜結連理雲雲
美豔道宗臉團子羞臊無比。
不行,她有必要跟這個色中餓鬼先交代清楚。
那大庭廣眾之下不比宅子之中,豈能亂來?
“登...世子殿下,你過來,本宗有話要對你說。”
李卯那邊正拿著毛巾,對著鏡子擦炭黑,聞言眨眨眼:“怎麼了?現在不是表白的時候。”
祝梓荊呼吸一滯,氣的蹭一下就站起了身子,彎著腰走過去坐到了李卯旁邊,眉眼含煞的用隻有李卯能聽見的聲音嗬斥道:“待會兒到了那劈山宗你不準亂動本宗,大庭廣眾之下你給我注意一些!”
說完道宗還抬頭心虛的對著青鳳一笑。
青鳳輕輕頷首回應,眸子半闔,笑容玩味。
李卯裝傻充愣:“那你的意思是回家就能亂動了?”
“你!”
美豔道宗脖頸間立時蒙上一層羞紅,也不答話,咬著牙在李卯腳麵上碾個不停。
李卯看著美婦那偶然流露出的羞惱神態,心頭一動,忍不住就將那還帶有炭黑的手握了上去。
祝梓荊身子一顫,觸電般忙收回了手,轉而正襟危坐緊張的朝青鳳看去。
見青鳳仍是垂著眸子,這才鬆了口氣。
祝梓荊狠狠瞪了李卯一眼,旋即又忙挪著臀兒坐到了青鳳旁邊去挽那手。
結果伸到一半發覺手上那黑色的炭黑,又飛快地收回縮到了袖口之內。
青鳳輕咳一聲隻當沒看見。
話說她為什麼要認這個娘呢?
認過來跟自己爭寵?
雖然她隱約明白殿下的嗜好,但這才來了多久
不過若真是如此,她肯定是沒什麼怨言。
按殿下的話來講,兩個總好過一個不是。
當然她也有些好奇
她的這位“娘親”到時候會變成什麼樣
美豔道宗臉色漲紅,將手臂支在窗口擋住臉龐,呼吸著外麵涼絲絲的空氣。
嘎吱嘎吱——
軲轆轉動。
馬車漸漸遠離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