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透著昏暗光線前的門口處,正站著三道形態各異的身影。
一身材修長的黑衣男子站在原地,身形稍顯僵硬,隱匿在麵具下的麵容令人看不真切。
一邊立著個身姿綽約白裙夫人,月牙彎彎,將青蔥玉指蜷縮在麵紗前,不時傳出斷斷續續的熟韻笑聲。
李卯看著那麵紗未遮蓋的上半部分,那沉魚落雁的眉眼,心頭頗為不忿。
好歹我溫養了你這麼久,你還這麼不留情的笑話我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當真是豈有此理
祝梓荊眼瞅著那金邊黑衣男子正對著她一動不動,似也想到了這一點。
不過須臾間白裙夫人便清了清嗓子,將一手放於小腹前,端莊立在那裡一手慢條斯理的收攏著有些散亂的青絲。
見她如此,李卯那鐵青的麵龐這才緩和幾分。
算你還有點良心。
但不等李卯欣慰多久。
“噗嗤——”
一聲動聽的笑聲重新傳出。
定睛一看,那方才還麵無表情的白裙夫人,這才一眼沒看就將螓首扭到了一邊咯咯重新笑了起來。
李卯猛然閉上了眼睛,額頭蒙上黑線,微微握緊了拳頭。
祝梓荊千辛萬苦的斂去聲音,隻是半彎著腰,掩著檀口,衣裙一陣顫抖,發出窸窣聲響。
一想象到那麵具之下尷尬鐵青的表情,她就實在是繃不住了。
能看見這登徒子吃了這麼大個虧,心情實在愉悅的很。
“真是蠢貨,還得讓老娘出來給你們開門,而且還不承認自己蠢,在那文縐縐的放屁,更是大蠢貨一個!”
補刀來的很快,讓李卯一陣紮心說不出話來。
那齊耳短發的嬌小少女聲音稍顯尖細,身穿修身黑裙,腿上繃著一黑色皮帶,卡著一繞成一團的皮鞭。
眼瞅著倆人還在那浪費時間,也是一點不慣著,直接張口便罵。
隨後便罵罵咧咧的折身而返,腰間用紅絲線綁住的金色鈴鐺隨著輕盈的步子一晃一晃,發出叮鈴聲響。
一邊的祝梓荊眼見那少女進了門,旋即輕咳一聲率先邁開步子同李卯擦肩而過。
“跟上,彆一會兒門關上你又進不來了。”
話音剛落,白裙夫人唇間勾起驚心動魄的美豔笑容,但可惜被麵紗所遮蓋無人可窺視一二。
現如今她可算是明白為什麼這登徒子這麼喜歡氣她了。
這感覺,確實不錯。
美婦腳下生香風,邁著輕快的步子,快速就跟著前麵那少女進了屋。
李卯幽幽看著那豐腴背影,聳聳肩跟了上去。
好男不跟女鬥。
反正他以後能氣回來。
踏踏——
三人一同邁進了那燈光幽暗的小屋。
李卯進去之後,跟祝梓荊一般無二均是四處打量著。
屋內率先映入眼簾的,即是那頭頂一尊葫蘆形的半透紗罩,不清楚什麼材質,其中點著一簇細弱的燭火。
隨後便是那青磚牆麵,帶著自然紋路的實木地板。
中間擺著一方圓桌,旁邊擺著幾個簡陋的木椅。
而正前方,則是一個八角的木質“櫃台”,上端連接天花板,下端與地麵重合,將整個房屋一分為二。
中間由一黑色幕布垂落,將中間空出的地方蓋的嚴實。
李卯瞪大了眼睛在周遭四處打量著,慢慢踱步至那白裙夫人身側,眼睛看著那櫃台,俯身湊近問道:“這個就是你說的那個言櫃?”
祝梓荊感受到耳畔傳來的吐息,臉色忽而一紅,蹙著柳眉拉開了距離,低聲喝道:“說話就說話,湊這麼近乾什麼?”
“我不是怕那個小丫頭聽見?”李卯不假思索道。
那黑裙少女聞言翻了個白眼,立在那櫃台前邊,也不知從櫃台哪裡打開的一處暗門,就立在那門前譏諷道:“彆在那打情罵俏的,上麵就是青樓,不行就上去開個房間,在這兒就趕緊忙正事!”
“老娘可沒時間跟你們在這掰扯浪費時間。”
“還有,老娘可不是什麼小丫頭,你的嘴最好放乾淨點!”
“彆,彆胡說!誰跟這登徒子打情罵俏!”祝夫人避嫌似的連忙拉開了與李卯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息就已經隔了幾米之遠。
祝梓荊臉頰發燙,閃爍著桃花般的紅粉,有些不明就裡的攥著素白的衣裙,將臉扭到一邊連餘光都不肯施舍給李卯。
李卯此時此刻則是借著燈光打量著那言辭犀利的少女的臉龐,眸光微微一愣。
如果說看見她腦海中非得找出一個詞是什麼,就是精致。
那不過巴掌大的瓜子臉上妝點著色彩鮮豔的唇彩眼影。
長的同那羽毛般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帶著些微煞氣而又精美十足,仿若那冬日裡的冰湖般晶瑩。
不同於芽兒那般粉嫩可人,小鳥依人,這少女雖然看起來與芽兒身形相似,但其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氣質實在不與年紀相符。
不過往下確實是一片平坦遼闊的曠野。
李卯不過多看了一會兒,那少女突然冷不防冷叱一聲,單腳一蹬,調動身形,一陣鞭影劃破空氣倏而淩厲襲來!
“再看給你的眼睛挖出來!”
李卯瞳孔一縮,輕飄飄往後一側身,那鞭子便被輕鬆躲開。
劈啪——
黑鞭抽在實木地板上,留下一道白痕,甚至微有破裂。
這一記絕對力氣不小!
一邊祝梓荊臉色一變,提起湛月劍飄然身姿,瞬間就立在了李卯身邊,擰眉看著那一言不合就要傷人的黑裙少女。
“閣下這是為何?”
“嗯?”黑裙少女蹙眉輕呼,手中攥著鞭子,站在原地,眉宇森寒,臉色陰晴不定的盯著李卯。
“姑娘抱歉,在下不是有意多看,僅是好奇。”李卯抱拳道歉,事關那倔女人問消息,他不想多事。
而且他的目光確實有些逾越了,雖然什麼也沒看見
“沒有下次。”黑裙少女再三衡量,最後冷斥一聲,將鞭子卡入腿上的黑帶中。
看了眼一邊白裙夫人手中的鏤空長劍後,轉身毫不留戀的搖曳嬌小的臀兒,從那大開的暗門走了進去。
嘭——
暗門緊緊關上。
嗤——
一陣卷簾聲響起,中間黑幕被繩索拉上,露出前方毫無缺口的檀黃木板,下麵有一拱橋狀的小暗格。
祝梓荊將湛月劍收入劍鞘,旋即抿著唇瓣輕聲問道:“登徒子,你可有事?”
李卯搖搖頭,說道:“沒有碰到,但這少女的實力能看得出來不一般,如果我挨上這一記,隻怕要被抽下去一片血肉。”
“你知道這是誰嗎?”李卯側首看著那柳葉眸子問道。
祝梓荊聞言心頭鬆了一口氣,轉而落座與圓桌旁,凝重道
“不知道,胭脂樓本宗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
“而且江湖上也沒有聽說過。”
“嗯,這就是你說的言櫃?”李卯點點頭,隨手拉過椅子坐在了祝梓荊一邊,看著那“隔間”說道。
“是,購買情報的地方就是這裡。”祝梓荊緩緩點頭。
“知無不言,樣子如同一個藏人的櫃子。”
“所以被江湖上稱為言櫃,背靠胭脂樓的強大收集信息能力,江湖上幾乎沒有這兒不知道的事情。”
在那一方暗格緩緩拉開之後,祝梓荊挺直腰背,前襟高聳,凝神道:“來了。”
李卯正襟危坐,繞有興趣的打量著前方那黑乎乎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