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色帷幔間,李卯攥著祝夫人葇荑的手一緊,陣陣燥熱緩緩寧息。
白玉般的青鳳窩在李卯懷中,眉宇間的惶恐不安淡去許多。
而一邊躺著的祝夫人則是衣飾齊整,一如連綿的山丘,閉目沉睡。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帷幔中溫度驟升,青白的麵龐上柳眉微蹙,倒是湧現幾分酡紅。
“殿下,今天還得運一批銀子去城外,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青鳳沒有抬頭,隻是輕聲說道。
李卯撫著那滿頭氤氳幽香的青絲,微微笑道:“這陣子你就先歇一歇,陪陪這位祝夫人,就算真的沒有什麼血緣關係,不也能好好洽談一番,相互需要不是?”
青鳳側眸看了看那一邊愁眉不展的祝夫人,沉默良久後微微點頭應了下來。
她剛剛也是太過於沉浸,竟然都忘了旁邊還有這麼一個女子在一邊。
李卯將錦被裹在青鳳身上,隨後起身穿戴好白衣,朝外廂走去。
“今天的銀子你家殿下親自去押送,你好好在家裡多歇一歇。”
“殿下真好。”
青鳳支著腦袋,一雙盈盈秋水瞳子中俱是那人瀲灩的倒影。
聽著殿下話中家的字眼,麗人不覺間噙起了甜蜜笑意。
家的感覺
青鳳下意識的回望那床上的倩影,笑容再度沉了下去。
她,究竟該怎麼麵對她
午後,月渠旁,明月坊。
官道上,西那一邊立著一棟棟朱紅小樓,茶館酒館,賭坊青樓應有儘有。
樓前更是擺著一個個攤販,什麼玩具攤。
小孩兒的,成人的。
什麼書籍之類的,插畫的,葷的素的也是一應俱全。
雖然都不怎麼高檔,但這麼一條路走下來,還是不知不覺間就下去不少開銷。
青石路麵東那一邊,則是那條彎彎的月渠,岸上麵圍著一條青石雕成的欄杆。
橫杆上下分三橫,立柱頂端則是一個圓柱。
幾個立柱之間每隔一丈就會有一塊石板鑲在上麵,雕刻著飛龍舞鳳,山河社稷。
月渠之中立著那麼三兩水車,轉個不停供一邊的店鋪使用。
不算寬敞的道上,將將能使三輛馬車錯身而過。
雖然這塊地方不那麼符合京城中的貴氣,但遭不住這邊小產業發達,人群仍是絡繹不絕。
而且這京城裡那些不算達官顯貴,但多少有些小背景的地頭蛇,在這塊可算是混的風生水起。
你想要的,見不得光的,彆處可能買不到,但是你來這明月坊,那可就說不定嘍。
與此同時,一匹高頭大馬,追雪蹄疾正鶴立雞群的在那車水馬龍的道上緩緩前驅。
上麵坐著那麼一個儀表堂堂,麵如冠玉的俊美公子。
那劍眉飛入鬢角,龍脊般聳立的鼻梁,端的是一個俊的不像話!
一雙桃花眼更是稍稍一眨,隻怕就能勾去不少少女夫人的魂兒。
那朱樓中無論是喝茶的客人,還是抱著清倌聽曲兒的嫖客,均是不約而同的看著這麼一貴氣的神仙人物。
那些個路上的女子就更不用說了,兩眼直冒星星。
隻怕下一秒就要跳進去那渠裡被救一下,提升一下存在感。
卻見那白衣公子騎得不緊不慢,隻是雙手握著韁繩,東瞅瞅,西看看。
身邊一溜子,約莫七八輛遮的嚴嚴實實的黑漆馬車正自一邊緩緩前行。
朝著那橫跨月渠的長浦橋上趕去。
一處茶樓之中,一茶客頗驚奇的看著那神俊非凡的公子叫道
“這般俊!那是不是武王世子?”
一邊那吃茶的客人吧唧著嘴,搖搖頭道
“你看看那座下的追雪蹄疾,估計八九不離十。”
“據說那可是皇上欽賜的,那大宛上供的白色駿馬僅此一匹!整個大周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平日裡咱們哪裡見過這種人物,也不知道世子來這是要乾什麼。”
李卯臨近橋頭,按馬看著長浦橋上一隊隊列開檢查馬車貨物的巡護衛,隻是對著一旁侍立的黑衣家仆打扮的男子說道:“可準備妥了?”
男子垂首回應道:“回殿下,銀子已經用紅木箱封裝好,藏在箱底,上麵則是一些瓷器,掩人耳目。”
李卯目不斜視,看著橋上一隊緩緩朝他走來的衛兵,目光微動示意讓他離開。
那麻雀營的暗衛心領神會,身子一矮,不著痕跡的隱入了人流,回到了那馬車旁邊。
自橋上而來的一隊約莫五人的精鐵盔甲衛兵,在距離李卯約莫三米處停下,隨後單膝跪地,拱手恭敬道:“世子殿下!”
李卯溫和一笑,虛扶讓他們起身。
為首一紅翎統領打扮的衛兵又是一拱手,眉頭淌汗,不敢有半點不敬:“不知世子殿下來這裡是為何事?我等巡護衛好為世子開路。”
這位爺身份超然,不比天潢貴胄但更勝皇室。
他們這些吃官家飯的看見若是不上來招呼一二,指不定被人看見就要遭殃。
李卯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沒什麼,就是出來逛一逛,看看這國泰民安,嗯,到底是好。”
李卯瞥了眼緩緩駛上長浦橋的車隊,又是笑嗬嗬道
“你們忙你們的去,不用管我。”
“是,世子殿下。”
李卯目視幾人離去,隨後立在橋邊看著因為一夜大雨之後漲了幾分的月渠。
月渠雖然寬,但是流的緩。
驀的一陣涼風吹過。
“呼——”
李卯哈了口氣,白色的霧氣登時如白花般綻放在冷潮之中。
“這水也不結冰,但這天氣就是刺骨的冷。”
“也不知道以後青鳳和那位祝夫人怎麼相處。”
李卯漫不經心的下馬,倚在雕石欄杆上,朝著橋上看去。
長浦橋上。
“請停車。”
精甲巡護衛看著眼前一連幾輛都一模一樣的車隊,將橫木擋在前麵,手按佩刀走到馬車前邊命令道。
一般這種商鋪的車來說,進出城都是需要手諭或者是蓋章。
而且為了防止鹽鐵走私,還要打開其中的貨物進行檢驗。
假扮成黑衣家仆的麻雀營暗衛,相視一眼,旋即走到車廂後扯開麻繩,隨後取下固定箱子的黑布,然後供巡護衛檢查。
另一個人則是手裡拿著手諭朝巡護衛送去。
“官爺,您瞅瞅。”
這通商的東西本就不嚴,李卯作為武王世子自然是能輕鬆搞到,甚至篡改。
“你們是哪來的?要到哪去?”那按著刀柄的衛兵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將刀壓入刀鞘,按例盤問道。
那黑衣麻雀衛從懷裡取出了一塊五兩銀子,悄咪咪的走到跟前,躬身哈腰道:“官爺,我們是城那頭老徐家的夥計,這不店裡有人訂了一批瓷器,要給送到西邊,您行行好通融一番。”
那巡護衛看了眼銀子,但是沒有收,隻是接過來放在了車鬥上,招呼著幾個弟兄一個個掀開箱子朝裡邊檢查。
那為首的巡護衛怪叫一聲道
“咦?你這個箱子的重量可不對勁啊,怎麼這麼重?”
那麻雀營暗衛見狀眸光閃爍,又是悄咪咪的湊到了跟前又塞了十兩銀子過去。
那巡護衛滿意的點了點頭,連同將那先前的五兩銀子揣入了懷裡,拍了拍手將箱蓋蓋上。
到了最後竟是隻檢查了七車裡的兩車,就將銀子放到了懷裡打發走人。
巡護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隨後去前麵將橫木移開示意道:“走走走,趕緊走吧。”
“我們可忙得很。”
“好嘞官爺!”
麻雀營暗衛滿麵感激,在扭身去捆綁箱子的時候,對著那圍欄邊的白衣身影比了個手勢。
李卯見狀點了點頭,隨後慢悠悠的牽著馬,轉身朝著來時路趕去。
此番行程比預想中要簡單的多。
哢——
哢哢——
驀的,一二聲細微的碎裂聲響起。
李卯耳朵一動,立時頓足在原地,默然睨著幾分疑惑的桃花眸子向後看去。
轟隆——
砰——
突然一聲沉悶地如天雷般地巨響傳出!
李卯的瞳子一縮
瞪大了眼睛
滿眼不可置信
這長浦橋,竟然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