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迎心情說不上來。
時隔多年,終於得到了作惡者和享受紅利者的道歉。
雖然情況有些特殊,可若是沒有這檔子事,要從蘇念嘴裡聽到這些話,可不容易。
對方不過是怕承擔責任,不得已而為之。
但現在這個局麵,對於蘇念這種傲慢至極的女人,是餘生的折磨了。
人格和精神的淩辱,最終不僅僅是名與利的失去,內心的痛苦更甚。
她隻當看不到蘇念刹那僵硬又怨恨的神色。
轉頭看向身側的陸謹川,眸色輕淡:“她不能走,陸謹川,她必須為自己所作所為負責。”
隨著溫迎話落。
蘇念表情終於浮上驚恐:“溫迎!你還想怎樣?!”
她都已經忍著屈辱跪下求她,為什麼還趕儘殺絕?還如此狠毒?
溫迎不想跟蘇念多費口舌。
她的態度已經放在這裡。
她轉身上了車。
蘇念內心在坍塌,她不能留下來,她留下來就是死路一條!
她哀求地看向陸謹川,“謹川,她不是一點事沒有嗎?你不是說隻要我道歉就……”
陸謹川眼尾下掃,黑睫下氤氳著淡淡冷意:“如果不是你臨走還搞這一碼事,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見我。”
蘇念愕然地看著他。
這是第一次……
從他口中聽到如此不遮掩的無情話語。
陸謹川素來是有涵養且冷靜自持的,可現在,卻道出了血淋淋的事實。
薑黎都看了眼陸謹川。
他太知道了。
陸總哪怕早有防範,哪怕溫小姐並未受傷,也會因為蘇念她們有這個想法和舉動而動怒。
蘇念不敢置信,那一刻,堅持的認知徹底粉碎。
她是真的喜歡陸謹川,她從未如此喜歡過一個男人,可他回饋她的……
“你就一點都沒有……喜歡過我?”巨大的不甘讓她顧不了太多,死死盯著他,想要看出一星半點的垂憐和猶豫。
可什麼都沒有。
陸謹川淡淡看她一眼:“作為我太太憎恨的人,你覺得你憑什麼。”
他語氣雲淡風輕,卻足以剜心剔骨。
太太——
蘇念在聽到這兩個字時,終於心如死灰。
然。
還未緩過氣。
四麵八方警笛聲由遠及近。
她惶恐地看去。
驟然發現一件事,並不是她執念想見陸謹川而走不掉,而是陸謹川把一切都料到了,哪怕她和何粟今天沒有搞溫迎,他也不會讓她脫逃,如果不是溫迎的事,他也不會來見她……
直到這最後一刻。
她猛然發覺。
陸謹川對溫迎……是不一樣的。
他這樣的男人,對任何事任何人哪裡需要如此費心?
偏偏隻有一個溫迎——
他沒讓溫迎受到半點影響……
從頭至尾,都沒有。
“念念!”何粟沙啞的聲音傳來。
蘇念才回神,驚恐地看去。
原本先走一步的何粟竟也被帶了回來。
蘇念崩潰地看向站在那裡,清風霽月又清貴薄情的男人。
一點生路都不曾留下。
“陸謹川,我恨你!”她徹底心死,眼底迸發恨意,交織在扭曲的愛裡。
陸謹川淡睨她,聲音沉冽緩淡:“嗯,是應該恨我,恨也要恨對人,讓你們落到這種境地的是我,跟溫迎沒有半點關係。”
蘇念雙目赤紅地掉著淚。
這句話。
徹徹底底,捏碎了她的希冀。
殺人又誅心。
直到這一刻。
她後知後覺,陸謹川是一個何等恐怖的人,玩弄人心掌控人性,不費吹灰之力。
她當然是聰明的,在掙脫愛的幻想後。
在這一刻,一切都明了了。
陸謹川要的,並不是她們家簡單的死無葬身之地。
而是,他在推她向深淵時也在利用她!
利用她,給溫迎鋪了個康莊大道,利用她一步步將溫迎推向世界眼前,她成了溫迎的踏腳石,成為了她功成名就的一顆棋子,若非有她踩著陸謹川鋪好的一個個事件,一次次暴雷,堆疊溫迎的知名度,溫迎不會如此聲名赫赫,隻會是一個安靜的科研人。
時隔多年的複出也隻會低調進行。
若不是有遠大宏圖,陸謹川可以有無數種辦法輕易摁死她。
而非像是現在,她一次次被溫迎親自搞死,一次次讓溫迎報複回來,既能讓溫迎親自報仇,還能助她一臂之力。
當然。
她如果不回國。
陸謹川有可能讓她以其他方式栽跟頭。
但未必有現在這種效果,讓她們社會性死亡,讓她此生無望,讓她進入不了任何豪門世家,讓她再也沒有翻身之地。
他……
從未將她放在眼裡過,隻不過想達成一定的目標才與她周旋罷了……
把所有人玩弄掌心,去讓溫迎在絕對的實力下,更順暢的逐夢,為她錦上添花——
那種細思極恐的感覺淹沒了她。
她覺得,自己猜測的恐怕都隻是淺顯的一部分,她壓根摸不透陸謹川。
甚至恨都沒了力氣。
陸謹川不再多看她一眼。
在與趕來的機關人員交流之後,便上了車。
親眼看著陸謹川毫不留戀地離去。
才讓蘇念絕望地癱坐。
最終眼裡已經分不清恨多一點還是其他的多一點。
溫迎在看到陸陸續續到場的人員時,也就明白了,陸謹川沒打算讓對方逃出生天。
她也看到了那邊被帶上車的何粟。
那樣一個心機深沉又陰狠的女人,走投無路都會想辦法報複的女人,被徹底摁死其中。
這一刻,她才感覺有些心有餘悸。
要不是陸謹川,她恐怕會交代在今天。
可……
仔細想想這麼多事情,剝開某些邏輯,她似乎始終在受益?
陸謹川上了車。
外麵場麵亂作一團。
陸謹川關上車門,隔絕了那嘈雜。
密閉的空間之中,隻剩下他們兩個。
存在感都那般強烈。
溫迎剛剛的想法還在腦海盤旋,不免微蹙眉,略微怪異的觀察了旁邊男人一眼。
陸謹川偏頭看她,並沒有多言語什麼,啟動車子後單手搭在方向盤上:“送你回去。”
溫迎還穿著休閒的家居服,現在安安穩穩坐在車裡,半點看不出一個小時前經曆了那種恐怖事件。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拖鞋,被陸謹川緊急抱上車時候,她鞋子就掉車裡了,他當時注意到了,淡淡看一眼,伸手將鞋子撿起來,自然而然的重新套在她腳上。
其實這種細致的事,剛結婚時候常有。
放在現在。
總歸會奇怪。
她挪開視線,耳邊還有窗外的警笛聲。
直到如今,她才了解陸謹川生氣時候是什麼樣子。
或者算不上生氣?隻是對外真實的他?薄情狠心?
這麼些年,她竟然沒見過。
哪怕當初鬨離婚,哪怕已經感情不和到了一定地步,他似乎都沒有在她麵前表現過什麼鋒銳。
須臾,她看著前方錯身而過的警車,聲音很平和就事論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