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田凝望著那秀氣的字跡,心緒起伏。
這是誰塞到他枕頭下麵的?看字跡,是個女孩。
“聽他們說”,他們,又是誰?
他將這一小張紙翻來覆去的看,發現這是張草稿紙,上麵還有幾道印刷下來的紅線.....這是學校發的草稿本上撕下來的紙!
難道說,這張草稿紙的主人是黃英?
洪田已經聽說了黃英的故事,知道對方死之前“得了神經病”,這麼一看,她當時是不是也被水鬼纏上了?
但她年紀這麼小,看性格也膽小怕事,或許不敢嘗試上麵的方法。
而最後一句話,隊伍裡最小的人
最小。
陳極,黎映荷,還有
洪田的腦海裡閃過童子光滑年輕的臉,但又想起了對方白了半邊的頭發、和老練的談吐,迅速打消了自己的猜測。
他有些遲疑。
但,就在洪田思索之時,忽然他的胃裡一陣翻湧,緊接著,那股熟悉的嗆水感再度出現,“嘩”的一聲,他再次吐出一大口河水!
洪田一陣虛弱,從早上到現在,他已經不知道吐了多少水。
越來越嚴重了。
難道真的要試試那個方法嗎?
他無法抉擇,情不自禁地看向地上一大灘水中,那根綠幽幽的水草.....那根差點讓他窒息,後來被陳極從他喉嚨裡頭拽出來的綠藻。
軟塌塌地癟在水裡頭。
洪田凝視著水草,也在水中,看見自己陰鬱的倒影。
雙眉緊蹙,眼裡露出一絲迷茫,嘴巴微微張著——
忽然。
那張嘴閉上了。
洪田的瞳孔頓時收縮,他根本沒動!
但地上那攤水裡的倒影,卻在一瞬間變得麵無表情。
倒影裡的臉,驟然發生了極為詭異的變化,變得比洪田現實中更加浮腫,被泡到起皺的皮膚,在一塊塊往下掉!
鬼!
是那隻和自己對應的溺死鬼!
洪田心中一顫,他根本想不到,那隻鬼居然會在這時候出現!
那張熟悉而恐怖的臉,對著他陰森地笑了笑。
隨即,水中的畫麵一轉,居然是最開始進域時,在叢林裡的那一幕。
洪田麵對著河的方向,一步步倒退著,而他身後,九隻和其他隊友一模一樣的溺死鬼,也在跟著他的步伐,往後倒退。
即使隻是個倒影,但洪田以上帝視角再次看見這一幕時,還是感覺通體發寒。
他的耳邊,似乎再度響起了鬼的低語。
“嗡嗡......嗡嗡......”
為什麼溺死鬼要給他看這一幕?
和之前發生的沒有任何出入,倒影中,洪田停住了腳,抬起一隻手,打向自己的肩膀。
然後頓住了。
緊接著,轉身。
轉身
畫麵靜止。
洪田的大腦猛地蒙了一下,頓時,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就布滿了他的全身!
他無法置信地看著倒影中,自己的後背之上。
那是......一隻渾身慘白,光溜溜的鬼。
蜷縮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就像孩童一般,雙手、雙腿死死地固定在他的腰間,和大腿之上!
他背了一隻鬼。
一隻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溺死鬼。
難怪他轉過身時沒看見,因為那隻鬼.....一直都趴在他的背上啊!
他當時怎麼會沒注意到?!
洪田全身如墜冰窟,他無比僵硬地低下頭,難道說,那隻鬼此時此刻還在自己身上?
但他的腰間空空如也,並沒有如洪田恐懼的一般,突然出現兩隻慘白的手。
就在這時,隻聽見一陣水波蕩漾的聲音,畫麵又變了,那隻鬼再次出現,這次是全身。
嘴巴張張合合。
洪田下意識地解讀著鬼的唇語。
很快,他就明白了對方在說什麼——
【明】
【晚】
【找】
【你】
說完後。
鬼慢慢地弓起腰,伸長手臂,抬高腿,蜷縮起來,就好像
趴在誰的背上一樣。
“嘔!”
也就在這時,洪田的喉嚨一陣痙攣,帶著腥氣的泥沙,混著河水,頓時從他嘴裡嘔出。
水中的畫麵也消失不見。
“你沒事吧?”
不遠處,坐在床上的童子看向這個方向,他剛才不知道在忙什麼,一直在扔一些像石子一樣的東西。
洪田麵色慘白,良久,他才擺了擺手。
他的雙眼,仍然注視著地上的幽幽綠藻,還是被陳極拽出來的那根,隻是此刻已經被他吐出的泥沙,遮蓋的七七八八了
洪田閉上眼。
幾秒之後,他忽然緊緊攥住那張草稿紙。
“張文軒沒有同桌啊?”
詹老師坐在書桌前,迷茫地看著陳極和朱光。
“沒有同桌?”
朱光一下愣住了,這和他猜測的根本不一樣,他立刻追問道:“班裡現在的位置是張文軒生前坐的地方嗎?”
詹老師點了點頭。
“那他一開始就沒有同桌?”陳極也感覺不太對勁。
“是啊。”
詹老師想都沒想就說道。
怎麼可能!
朱光和陳極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揚起一絲懷疑。
農村教學資源很差,但生源卻多,一個班坐了八十多個人,連講台兩側都坐了人,怎麼可能空出一個位置?
陳極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聞言詹老師一怔,皺了皺眉:
“我也忘了為什麼,反正他旁邊的位置一直是空著的。”
陳極不相信。
陳極懷疑不是沒同桌,而是詹老師忘了他,就像忘了阿狗一樣!
他磨了一會兒,最終詹老師無奈地歎了口氣,起身去拿學生名冊給他看。
掀開名冊,一一看下去,張文軒、陳極的名字都赫然在列。
所有入域者的名字都在裡頭,除了阿狗和鄭檬。
班裡一共八十五個人,和陳極今早數的一樣,他沒有忘記算上在宿舍的洪田。
“等等。”
朱光忽然指著最後幾行問道:
“這不是有數字嗎?”
名單的最後幾行,還有八十六、八十七、八十八三個序號,但後麵什麼信息也沒有,是個空行。
“印刷格式錯誤了。”詹老師愣了一下,動手將那三行劃掉,隨後嚴肅地道:
“班裡少沒少人,我作為班主任,肯定比你們清楚。”
“班裡的每一個同學,學習成績、家庭背景、住哪、哪門學科進步還是退步,我都記得一清二楚。你們每個人我都家訪過。”
詹老師看向陳極:“你自己應該還記得,當時我去你家,和你媽媽談你的學習時,在你家呆了整整一個上午。”
陳極沒吭聲。
“所以不可能我曾經有過一個學生,我卻完全不記得。”
詹老師搖了搖頭,將名冊收回書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