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洋取出鑽頭艙，載著李天明和張狂，前往鐘鼎鳴住所的路上。

“老李，鐘鼎鳴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李天明靠在椅背上，低眉沉思，最後緩緩道：“如果不是知道了黃銀星礦的事情，我甚至覺得鐘鼎鳴不像個人。”

“為什麼？”

李天明揉了揉眉心，說道：“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欲望，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喜好。”

“如果一個人表現得沒有欲望，沒有喜好，那他要麼是堅定理想與追求拋棄欲望喜好的聖人，要麼是沒有權力和金錢滿足欲望喜好的窮人。”

秦思洋插嘴：“也有可能是植物人。”

“……你小子真是煞風景，油鹽不進啊！”

秦思洋撇撇嘴：“你一開口立論就有十幾層樓那麼高，跟我裝深沉，還不許我說兩句？好好聊鐘鼎鳴，彆那麼多廢話。”

“我說得就是鐘鼎鳴！末世已至，聖人暫且不提。一個普通人，有了權力和金錢之後，都會表露出來。”

“除了提升自己的實力這一共同目標之外，幾乎安全區內每個位高權重的人都有自己的偏好。肖誌剛戀權，薑元瑞貪財，顧威揚重名，燕步東好色……”

“燕步東好色？老李，你當初也不遑多讓啊！”

“你懂個屁！我那是韜光養晦，裝作沒有誌向的樣子來麻痹敵人！”

“可拉倒吧，你麻痹誰了？你麻痹的隻有婷婷。”

“……你怎麼還記得婷婷？我告訴你，彆跟風荷亂講！”

“現在知道慌了？”

“我認真跟你說呢！”

“得了吧老李，你以為陳院長不知道你的破事？人家不願意追究就是了。”

“……”

“繼續說鐘鼎鳴吧。”

李天明揉了揉頭頂：“你小子總是打岔，我都忘了說到哪了。”

“說到婷婷了。”

“你閉嘴！對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偏好。但是，鐘鼎鳴沒有任何偏好。”

“對於找他探討學術的人，他通常都會大方傳授。對於找他求取材料的人，他也會適當給予。有人遇到麻煩，他會主動幫助。有人被嫁禍陷害，他也會仗義執言。我說過，之前我被郭九霄陷害，導致一群學生枉死，鐘鼎鳴還站出來替我說過話。”

“除此之外，他還在西榮設了個獎學金，自己掏錢掏資源，獎勵在獵神道具研究上取得成果的學生。”

“我可以這麼說，即便是顧威揚這樣做事力求公平，幾乎沒有瑕疵的人，都會有人在暗中貶損。但是鐘鼎鳴其人，沒有任何非議。”

“而且，他作為安全區內首屈一指的獵神道具研究教授，竟然從不享受生活。衣食住行，都極其簡陋。如果我跟他一樣的生活條件，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鐘鼎鳴的家，是平地之上的一棟單獨的房子。

說是一棟房子，但其實就是個一層平房，兩室一廳。

兒子和妻子睡在一間房，他自己睡另一間房。

這裡的平房本來應該被謝家礦業拆掉，修建為娛樂場所。但鐘鼎鳴執意要住在這裡，不肯搬去四大礦業給他準備的豪宅之中。

拗不過鐘鼎鳴的謝南雲，隻得留下了這棟房子，並且把周圍都鋪設平整，置辦了各種設施，來服務好鐘鼎鳴這個獵神道具研究第一人。

桑拿房與賽馬場，牛排店與紅酒莊，各種享受設施遍布鐘鼎鳴住所的四周，但是鐘鼎鳴從不進入其中。

每一個工作日的早上七點，他都會從自己破舊的平房中走出，推著門前的自行車，在一排排富麗堂皇的建築中穿行而過，去西榮的食堂點一碗白粥，一葷一素兩個包子，兩個雞蛋外加一盤小菜。

然後，就開啟一天的教課與科研。

等到晚上七點，帶著在食堂打好的晚飯，再騎著自行車，穿過一排排富麗堂皇的建築，回到自己那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平房之中。

與妻子一同吃過晚飯，再陪自己的孩子幾個小時，十一點洗漱，熄燈上床。

他的生活規律，整個第5區的人無人不知。

【藍星紀2010年10月24日】

【西曆，星期日】

【夏曆，庚寅年，九月十七，宜祭祀，餘事勿取】

今天是星期日，不用去西榮上課。

鐘鼎鳴選擇在自己的房間內讀書喝茶消磨日子。

他手中的這本書叫《輪回與重生》，雖然內容是開解人的死亡與離去，但鐘鼎鳴卻讀得雙眼泛紅，目光窘迫。

他合上書，目光不自覺地落在窗台上放著的三個盆栽，久久靜默。

過了很久，他才起身拿起地上的花灑，給這三個盆栽澆水，並剪除枯枝爛葉。

口中念念有詞：“不要怪我。我隻是希望早些結束這個該死的末世，而這又是我知道的唯一方法。”

這時，鐘鼎鳴書桌的抽屜裡發出了陣陣鈴聲。

他打開抽屜，拿出一部小巧的白色手機。

來電顯示【浮生】。

鐘鼎鳴接通了電話：“什麼事？”

“【貪魂】死了，死在了借命燈上。”

鐘鼎鳴話語平淡：“你是來跟我做月底總結麼？這件事都過去多久了，我當然知道。”

“但是他們幾個不可理喻的混賬，居然認為是我向滅世教出賣的【貪魂】信息！現在都不肯相信我，就連交談都避著我！我和【貪魂】雖然關係就像水和火，可從來沒有在教會的事情上內訌過！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害死他，對我有什麼好處？”

“清者自清，不用放在心上。”

“不行，我不能當替罪羊！我想要徹查教會的高層，揪出內奸！”

“你如果能查得出來，那就查吧。”

“我一定能查出來！還有，你應該發現信徒之路上的神明虛像又少了一個吧？”

“嗯。”

“在神明虛像減少一個後，我們的實力都被削弱了一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你知道的最多，我們都等著你消除疑慮呢！能不能在西格瑪區見一麵，聊聊這件事，順便幫我洗脫嫌疑？”

“你們今天都在西格瑪區？”

“嗯。”

“好吧，正好我今天有空……”

“咚咚咚——”

這時，鐘鼎鳴房屋的大門被人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