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秀的追求者並不止江野一個。

隻不過在趙玉秀的寒冰姿態下，依舊堅持的，耐心最好的，當數江野。

在這天趙玉秀忍不住回頭問他，為什麼還不跑的時候，江野衝著他做了個敬禮的手勢：“趙玉秀同誌，我向組織保證，這輩子隻要你不嫁彆人，我就永遠都不會放棄。”

“趙玉秀同誌，我喜歡你！”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麵前高大的青年狹長的瑞鳳眼裡是令人頭暈目眩的情意。

我愛你，坦坦蕩蕩，光明正大，天地可鑒。

趙玉秀麵對江野這樣直白的表達，罕見的有了遲疑。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趙玉秀很難相信自己會遇到一個這這樣的人。

夏日裡綠色的樹蔭下，綠葉被風吹的嘩嘩響，水波紋一樣綠色的光影在兩張年輕的麵孔上淺淺流動。

微風吹過他們，落下的綠葉掉進旁邊的湖水中，蕩漾起小小的漣漪。

遠遠地看過去，年輕的女孩子對著他對麵人伸出了一隻手。

仿佛有共白首的約定就此落定。

耳畔聽到的，是人間回響，是有情人的呢喃。

隻是情愛所能占據的東西，實在是有限。

趙玉秀在即將畢業的時候，獲得了出國留學的機會。

幾乎沒有太多的猶豫，她就選擇了去。

機會是稍縱即逝的，而一個人一生當中能夠把握的機會實在是太有限了。

“我要出國。”

霞光萬丈的傍晚時分，走在湖邊的趙玉秀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青年。

江野語氣輕鬆：“這是一個好機會，應該去。”

趙玉秀“恩”了一聲，“我不能耽誤你，所以你也不必等我。”

人心易變，趙玉秀從不對此抱有厚望。

有且隻有一次的嘗試愛情，淺嘗輒止，對她來說也不失為一次很好的體驗。

江野是個很可愛的對象。

縱然他並不會說動人的情話，但在趙玉秀看來，他的真心已經足夠可愛了。

所以，她並不想要破壞這一份美好。

分開，也是一種保護。

江野停下腳步，板著臉，眼神逐漸嚴肅，他是軍人，不管扮演角色潛伏的時候看起來多麼不正經，但是當他恢複軍人精神麵貌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讓人感到一股壓力。

他氣勢迫人，高大的身影罩著她，語氣沉沉，“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

“趙玉秀同誌，要出國沒有問題，我們為什麼要分開？”

這個世界上的選擇難道都是非此即彼嗎？不能兩全？

江野很委屈。

趙玉秀搖了搖頭，“你上次說你的觀察期已經結束了，你可以回家了，你父母也很想你吧。”

尋常父母，哪個看到兒子二十七八不結婚會不著急？

何況江野因為職業危險的緣故，應該會被更快要求結婚生子吧。

江野：“這就是你要和我分手的理由？”

“趙玉秀同誌，我不知道，原來你是個這麼會體貼人的人啊。”

“我都這麼大了，自己的事情，難道還不能自己做主嗎？”

他當然並不是孤兒或者身世悲慘，那隻是潛伏的時候給安排的身世背景而已。

事實上，江野出身相當不錯，不過他本人沒有選擇按部就班的過太平日子，而是選擇了獻身信仰。

“你......”

趙玉秀驚訝江野語氣裡的委屈。

他甚至已經紅了眼底。

“趙玉秀同誌，這我就要批評你了，一遇到麻煩，就想著拋棄你的戰友，這就是你的覺悟嗎？”

趙玉秀搖了搖頭。

“你看，你還不承認！”

江野將人重重的拉進自己的懷抱，“你都已經這麼做了，居然還不承認。”

“我不想你後悔。”

公派出國，一去幾年的時間，而以江野的身份，是絕不可能跟著去的。

分開的時間那麼久，中間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保證。

因為被抱的太緊，趙玉秀的聲音有些悶。

“所以你就能替我做決定嗎？太不公平了，你還不是大法官呢，就這麼給我判定為死刑了。”

江野的下巴擱在她的發頂，輕輕摩挲。

“我連給自己申辯的機會都沒有，還是說你覺得我做不到對你像是對組織那樣的忠誠？”

他一句接著一句，問的又快又急。

看似實在委屈求她再給個機會，但實際上卻把她抱得緊緊地，根本沒有給趙玉秀能夠一拍兩散的機會。

趙玉秀的愛情觀因為江野，迎來了又一次的衝擊。

她以為相愛隻是一時的情感衝動，歡喜過後，終將散去。

這不是悲觀主義，在她的視角裡，這是人性如此。

但在江野這裡，他的愛情，唯有忠貞，唯有永恒。

真是......違背一個違背了人性的奇怪的人。

多年以後得某天。

某地法院內，辦公室裡的幾個書記員心有餘悸地在一起談論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就在法院門口，那個被告因為對判決不滿，帶著一把刀就朝著趙法官刺了過去。”

“是啊是啊，嚇死我了，當時我就在旁邊，根本沒反應過來。”

“趙法官受傷了吧？”

“都流血了，肯定受傷了，那個被告下手太狠了。”

“法警已經把那人抓起來了，就是不知道趙法官現在怎麼樣了。”

醫院的病房裡，正在包紮手臂的趙玉秀正低聲和醫生說著話，忽然一道身影風一樣衝了進來。

“你怎麼樣了！”

江野緊張兮兮的抓住她的另一隻手，眼裡隻看得見她一個，全然沒看到旁邊的醫生。

“我沒事。”

看他一臉緊張，不知道為什麼，剛才上藥還在疼的趙玉秀有點想要笑，醫生咳嗽兩聲，提示這裡還站著一個大活人。

“趙法官隻是輕傷，沒有大礙。”

醫生給家屬解釋了一下病人現在的情況之後，就很識趣的離開了。

江野聽完之後，才算是長舒一口氣。

不是因為他太過大驚小怪，而是因為之前在民事庭的時候，趙玉秀開庭的地方連個屋頂都沒有，不是在雞窩旁邊就是在人家門口，從偷雞摸狗到到打架鬨事，財產分割，家庭矛盾等等案件，趙玉秀這個法官可是一點威風勁兒都沒有，時常灰頭土臉的就不說了，還很容易被偏激的原告被告打擊報複。

最嚴重的一次，趙玉秀受到重傷，在醫院裡麵足足躺了一個月！

“你還笑，看我緊張很好笑嗎？”

江野無限怨念，有個工作狂愛人就已經夠他受得了，偏偏工作狂還要時常讓他擔心！

趙玉秀握著江野的手，笑著道，“我是覺得，此時此刻，很幸福。”

我少年時不知遠方是何種模樣，因為可以預見的悲慘未來而生出厭世之感。

萬幸的是，在家裡忽然轉變了態度的老太太那裡，得到了二次新生的機會。

那個老人家給了她希望，給了她關愛，平複了她心中的戾氣。

青年時，我等來了一場改變命運的考試，一腳踏入新世界。

我以為這一次的未來，是可以預見的，是值得期盼的，隻要我足夠努力。

我向往那樣充滿生機的未來，卻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這樣一個人在等著我出現。

中年時，我有了可以為之奮鬥獻出一生的事業，亦有愛人在側，就算此刻有傷在身，我依然覺得幸福。

人間來這一趟，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