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孩子的人說,兒女都是債。
但是攤上不靠譜父母,對孩子來說,還不如是債呢。
起碼是明碼標價,能還清楚的。
杜鵑軟硬不吃的態度,讓杜前進也沒有辦法。
隻能灰溜溜的走人。
祁紅豆知道這個事情之後,忙問道:
“他後麵還有沒有來找你?”
她有點生氣。
杜前進要是真有點良心,也不能當著孩子的麵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想要用父親的身份綁架杜鵑。
目的明晃晃的,杜鵑都看出來了,他還能給自己辯解。
真是不要臉。
“後麵又來兩次,不過都被我趕走了。”
杜鵑沒心沒肺的說著,“家婆,我沒那麼好騙,你放心好了。”
她衝著祁紅豆眨眼,不管長大了幾歲,她內心好像始終都住著一個率真的小孩子一樣。
不過,她也是真的長大了啊。
祁紅豆莫名有種老懷欣慰的感覺。
杜鵑抱著祁紅豆的胳膊晃啊晃,臉上看不出半點有心事的樣子。
就算杜前進試圖道德綁架,並且占據了父親這個身份的天然優勢,可是杜娟從來都是有事直接發瘋,從不內耗的人,所以杜前進對她也是毫無辦法。
在本以為好拿下的小女兒那裡失敗了,杜前進在兒子那裡自然也沒什麼成功的可能。
杜鵬程就不說了,就是杜萬裡,和趙大蓉都已經鬨成那樣了,麵對特意找上門來聯絡父子感情的杜前進,他也沒給什麼好臉色。
“......你和那個姓方的姑娘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這事兒是你媽辦的不地道,都要說親了,怎麼還能給攪黃了呢?”
“不過你也不能一直這麼單著過,你哥孩子都好幾個了,你這孤單單一個人,我看著也難受啊,你廠裡的姑娘也不少,要不然你再去找個合適的?這次要是你媽還不答應,我幫你說話,畢竟我是你爸
說起來,這個月的工資你應該發了吧?爸這肚子有點餓,要不然我們去國營飯店一邊吃一邊說?”
杜前進是真的餓了。
他現在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剛找的工作也被辭退了,那邊的家裡更是亂糟糟的一團。
小百花和那邊的兒女生存能力都很差勁,每天都是吵吵鬨鬨,不得安寧。
他也是時常餓肚子的。
所以現在瘦的很厲害。
麵對杜前進的示弱,杜萬裡的選擇是拿出十塊錢,然後送走了杜前進。
“欸,爸不是這個意思,爸咋能要你的錢呢......”
才十塊,夠乾什麼!
杜萬裡似乎看出來杜前進沒有說出來的話,他冷冷地看著杜前進,頹廢的眼神是沒有一絲感情的漠然。
“隻有這一次,你可以走了,以後都彆來了——”
“你!”
杜前進惱火,這一個個都是什麼態度!
可是他連杜鵑都沒搞定,更何況對著正值青壯年的兒子!
杜萬裡攥緊的拳頭看起來能夠一拳把他給送走!
沒有辦法,杜萬裡隻能拿著十塊錢,灰溜溜的走了。
畢竟明明做錯事情的人是他,不能真以為講幾句好話就能消除彆人的記憶,當做曾經做過的事情沒發生。
杜前進後半輩子看著兩邊的兒女差距越來越大的時候,無數次後悔,自己當初要是沒有做到那一步就好了。
不過他是真的後悔嗎?
或許隻是覺得沒有占到便宜,不甘心而已。
除了那麼一兩件聽了讓人會覺得不愉快的事情,大多數傳到祁紅豆耳朵裡的都是好事情。
比如說鴻福記糖廠規模化之後大獲成功,不止解決了紅旗大隊的就業問題,更是帶動了整個公社乃至縣的發展。
比如說後麵老六和老七一起弄了個家具廠,老七負責給家具質量把關,負責想一些有創意又美觀的家具,而老六則是負責業務。
比如說趙玉秀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成功獲得了出國留學的名額,並且在學成歸來之後做了一名法官。
比如說趙玉蘭在改革開放之後,拜了一位老裁縫做師傅,之後帶著桂芳,一起做起了服裝設計
總之,每個人基本上都找到了自己的事情做。
祁紅豆覺得自己的大限好像也快要到了。
一開始的時候,她來到這個世界,想的是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老趙家這麼多人,她本著一隻羊也是放,兩隻羊也是放的想法,做起了“放羊倌”。
後來在老趙家待著的時間久了,漸漸地對他們有了不一樣認知和新的感情,祁紅豆又覺得,自己要是能夠十年也算是賺大發了。
畢竟在這邊,她已經算是提前過上養老的生活了。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年紀的增長,祁紅豆自己也沒想到能夠活到見證新世紀的開始的那一刻。
2000年。
真是一個璀璨的新世紀。
被重孫攙扶的祁紅豆,在仰頭去看夜空裡璀璨如夢的煙花的時候,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眼前的五彩斑斕被一抹藍色給覆蓋了。
是該結束的時候嗎?
祁紅豆內心坦然,在新世界開始的第一天,看完煙花之後,躺在床上,在睡夢中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程。
感覺像是睡了很舒服的一個覺,渾身都暖洋洋的。
祁紅豆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是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給吵醒的。
平行世界的三十五年在那個瞬間被壓縮成一個急速消散的夢境,祁紅豆的意識很快清醒,她閉著眼睛摸到床邊的電話,並且在床上坐了起來。
“什麼事?”
“你這個死丫頭,你爸出事了你都知不知道,還在睡覺是吧!”
祁紅豆睜開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真是奇怪。
她一邊聽電話,一邊用目光打量周圍的環境。
沒錯啊,是自己四百塊錢一個月的隔斷出租房啊。
電話那頭尖利的女聲還在繼續:“我就知道你是個冷血心腸,養你我還不如養條狗——”
“再不說事,我就掛了。”
電話被丟在床上開了外放,祁紅豆從床上起來,隨手拿起小桌板上自己的癌症診斷書,語氣冷淡。
死丫頭——
大概知道祁紅豆是說到做到,隨時都有可能掛電話,對麵咳嗽了一聲,然後開口道:
“你爸被車撞了,要做手術,花好多錢,你先給打五萬過來救急。”
“沒有。”
“什麼?!五萬塊你都沒有?你高中沒念完就出來打工,這麼多年,五萬塊都沒有?祁紅豆,你爸出事你都舍不得給錢,你攢的那點錢是打算一起帶到棺材裡嗎?啊?”
“沒錯。”
祁紅豆放下癌症診斷報告書,聽到門外“舍友”們又開始打麻將,熟練從抽屜裡麵摸出兩個耳塞,然後拿起了手機。
“錢我沒有,另外,再提醒你們一句,我不是自願高中沒念完就輟學出來打工,我是逃婚,逃出來的。”
所以,她是有多蠢,才會往家裡打錢?
親生的兒子在身邊都指望不上,指望她這個抱來的?
嗬嗬,想太多了,張翠花同誌。
另外,演技也要進修一下,騙錢都這麼不用心,失敗不是很理所當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