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乾什麼！乾什麼！”

大隊長拍著手裡的舉報信，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他防著是出於安全考慮，可沒想真的防出個內賊出來啊。

他們大隊眼看著就要評個先進了，這老太太一家子怎麼就心眼這麼壞呢。

不說做多少好事情，也不能這樣添亂吧。

大隊長很生氣，他累死累活難道是為了自己，還不是為了紅旗大隊。

前麵趙華富趙元尾一心一意反對大堆搞廠子，他也隻覺得他們擔心也是有原因的，回頭說一說，講清楚了，就可以了。

結果前麵的事情還沒有平息，葛翠芝就給他來這一套。

“你這是什麼毛病？還舉報信，人家知青招你惹你了？我是不是說過不許在大隊裡麵搞胡亂扣帽子這一條？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人的？！”

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了，葛翠芝隻是年紀大了，又不是傻了。

就是知道可能會害死人，她才憋著一股勁兒想要添亂來著。

不過這次她這個舉動實在是太讓大隊長失望了，不指望所有人跟著他一條心，但是起碼隊伍裡麵不能有捅刀子的吧。

“算了，你也彆說了，我現在也懶得聽，這兩天地裡拔草也要加人手，我看你這個精神頭，一天拔二畝地不成問題。”

不隻是葛翠芝，還有因為氣悶說要請假在家休息的趙華富，已經受傷了同樣需要休息的趙元偉，都被大隊長統統打發去拔草了。

隻是雖然懲罰了他們，但是同樣的，這份舉報信已經被葛翠芝送到了公社，信件是經過公社領導的手再回到大隊長手裡的。

雖然是大隊長的工作能力表示了信任，但是同樣的，還是給了人不好的印象。

這直接導致本來準備的如火如荼的辦廠大業半路夭折了。

領導可不敢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一個風氣有問題，還會出現稍有不如意就寫舉報信的大隊來辦。

因為這個，大隊長和大隊書記在大隊部裡麵坐了大半天，等到天黑了，油燈沒點起來，月光先照進來。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對視一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知道想要辦點事不容易，可是沒想到卻是折在這上頭，實在是不甘心啊。

可是不管他們多不甘心，多生氣，對葛翠芝他們懲罰也懲罰了，也就隻能這樣了。

本來搞辦廠就苦難重重，現在好了，困難沒有了，希望也沒有了。

“真是害人不淺。”

大隊書記現在對葛翠芝一家子意見很大。

大隊長抽完自己的最後一根香煙，狠狠地吐出一口煙霧，然後道：“也是咱們沒有那個運道啊。”

種地還要看老天爺的臉色呢，他們想要額外多掙點錢，同樣還要看老天給不給麵。

說完這句仿佛認命的話，大隊長的額頭皺紋深深，夾雜著愁苦和無奈，低下了頭。

大隊書記看了老夥計這樣子，也莫名心酸。

他們這個窮鄉僻壤，到現在電線都沒一根，原本以為這次要是能辦成廠，就會帶來更多不一樣的改變，誰知道那麼不容易。

祁紅豆覺得葛翠芝真的是病得不輕。

這老太婆心裡麵怎麼就能這麼陰暗呢？

乾點好事不成嗎？現在他們一家子都快要成為紅旗大隊的典型了。

內部捅刀子的典型。

大隊長開會專門說了他們的事情，惹來了眾多村民對他們的唾棄。

大部分村民隻是覺得葛翠芝他們這樣做不厚道，卻隻有少部分人意識到，因為他們帶來不良影響，讓他們損失了什麼。

時代的發展是一往無前的，卻並不是一直都順風順水的。

尤其是今年雨季洪澇災害嚴重，糧食減產，家畜死傷大半的情況下，他們所有人都不得不勒緊褲腰來交公糧。

本來他們是可以有其他希望來謀求生路的，但是現在沒有了。

大隊長望天歎氣，今年的公糧不好交啊。

祁紅豆發現周圍的人肉眼可見的都變得消瘦了起來。

本來她打算找麻煩的葛翠芝一家，也因為糧食不夠吃，而整天沒精打采，看他們餓的抓心撓肝，已經完全沒了算計人的精神，祁紅豆也沒覺得多痛快。

除了人禍，還有天災。

而天災才是真正的不可控製的，無法抵擋和彌補的。

“這水一淹，把人心都淹涼了。”

大隊長看的明白，本來就是公社集體製，他們這些老農民乾點活種出來的糧食，最後也不會直接到他們嘴裡，所以乾活的積極性就差一些。

現在一遇到這種大型的天災，就更沒有什麼積極性可言了。

都使喚不動人乾活了，那本來就要減產的糧食自然就更不會被進行伺候了。

大隊書記嘖了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要以為當領導整天就跟打雞血一樣，實際上他們有時候也很無奈。

不僅僅是上麵布置下來的任務要想方設法完成，下麵他們也要想辦法給社員們交代。

可是如果飯都吃飽不飽，那還要怎麼交代呢？

而且就這樣，紅旗大隊現在也比其他大隊的情況要稍微好一點，因為他們之前靠小作坊還賺了一些錢，可以多買一些返校糧食填補大家對糧食的需求，其他同樣受災的大隊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祁紅豆聽著大隊長和大隊書記的話，心裡麵想法很多。

不過都不是適合這個時候說出來的。

她默默地回了家，都知道今年大隊的收成不好，日子很難，所以老趙家的人這段時間吃飯都格外節省起來。

祁紅豆看他們自發地多多去挖野菜曬野菜，也沒說什麼。

大家都這樣，他們不這麼做，反而不合群。

土著們的日子變得難過起來，知青們的日子自然隻會更難。

杜鵑也是一樣。

不過她稍微幸運一點，因為在這裡不僅有個老家可以依靠，她還有小夥伴給她寄過來的郵包。

裡麵光大白兔奶糖就有滿滿的一罐子。

杜鵑抱著郵包，看完了白筠寫給她的信，然後提著東西去找祁紅豆分享。

現在吃點好東西可不容易，她得給老太太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