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人把黃昏時分稱作“逢魔之刻”。
意思就是這個時候陰陽交替,生人回家,妖怪出行,很容易撞在一起。
白日裡氣氛嚴肅的柳生道館,在夕陽晚霞的映襯當中,不知不覺間籠上了一層旖旎的顏色。
前田忠一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時間。
幾點了?臥槽……
早上賓客相談甚歡,柳生純子雖然沒有答應那些條件,但也透出了願意合作的口風,還專門把斬人手指的小百合叫過來給前田家的勇士賠罪。
據說在某些圈子裡麵,按規矩美少女賠罪要把衣服都脫掉然後土下座方能彰顯誠意。
然而小百合卻說什麼本地的規矩,先自罰三杯……
前田忠一以前沒體驗過柳生道館的高端服務,畢竟他那個會社也不是什麼上檔次的東西。對於風俗產業最多的理解,就是看姑娘長得好不好看,談好價格然後提槍上馬。
結果就喝斷片了。
醒過來的前田忠一隻覺得頭痛欲裂,大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麼醉倒的。
媽的我堂堂商社會長竟為區區酒色所誤……
從今天開始一定要戒酒!
不過話又說回來,柳生道館是真的好啊,柳生道館得來,還得常來。
早上稀裡糊塗被人灌了一肚子酒,實際上什麼葷菜都沒吃上,前田忠一有些按捺不住內心中的饑渴焦躁。
對了,還有正事,差點耽誤正事。
前田忠一翻身坐起,從懷中掏出一枚骨質的護身符,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在上麵。
嗞啦啦一聲響,一個忍者打扮的女子在黑霧中現身。
“去吧,去試試服部家的伊賀忍軍還保存有幾分實力。”
女忍者輕輕點頭,一轉身又消失在黑霧當中。
一牆之隔的房間裡,早已經閉目養神等候多時的黃安世猛然睜開雙眼:“終於等到你了!”
當他向柳生純子稟報,說這個老頭子身上藏有妖物的時候,柳生純子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留他們在道館裡裡麵,讓他們暗中監視前田忠一的一舉一動。
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自己和徒弟白吃了柳生道館這麼多飯菜,現在黃安世都不太好意思開口索要什麼報酬了,隻想證明自己不是那種信口雌黃的江湖騙子。
“阿香!”
“弟子在!”
黃安世掐訣念咒,拿起毛筆蘸染朱砂在阿香額頭上輕輕一點。
開臉,起乩!
起乩是閩粵一帶盛行的一種巫蠱儀式,說簡單一點就是請神上身。
其中比較著名,廣為人知的就是白鶴童子與官將首。
但實際上的門類非常複雜,比方說五瘟神,八家將,哪吒太子、保生大帝、開漳聖王、三山國王、呂仙祖等等。
這還是有名的仙家,沒名沒姓的鄉野毛神,那更是數不勝數。
但在海外華人群體當中,信仰就比較明確了,四海商會官方支持的隻有冥府帝君、接引菩薩、天後娘娘、保生大帝這四位仙家。
前兩者主死,後兩者主生。
最重要的是跟那些發消息已讀不回的牛鬼蛇神相比起來,這四位不僅在現世留有道統傳承,還能回應呼喚。
明國人拜神的規矩,向來就是實用主義,誰管用就拜誰。
黃安世給弟子開臉起乩,請的就是接引菩薩座下先鋒李將軍。
相傳接引菩薩座下有李將軍,盧判官兩位護法使者,以及十八位黃泉接引使,專門引渡亡魂,懲戒惡徒。
李將軍原名李雲鳶,生前乃是魔教巨擘,曾追隨魔主禍亂天下,歸於接引菩薩座下之後,執掌油鍋地獄,專門抓捕世間窮凶極餓之人,投入油鍋烹炸,永世不得超生。
阿香渾身一陣顫抖,再睜開眼時,雙眼已經漆黑如墨,整個人的氣勢瞬間改變。
黃安世稽首參拜,口中說道:“有請李將軍除魔衛道!”
…………
“我贏了我贏了!”
貴賓私密包間內,李沐沐舉著一張花劄哈哈大笑。
“來來來,說好了的,讓我捏捏……”
她正要撲向南雲千葉行那禽獸之舉,突然渾身一個激靈,腳下失去平衡,一頭栽倒在地。
“哈哈哈哈——”
沈清溪在旁邊發出毫不留情的嘲笑。
“多行不義必自斃,說的就是你啊!”
“不是……你彆鬨。”
李沐沐捂著額頭,在南雲千葉的攙扶下坐起身來:“等我接個線。”
“哈?”
沈清溪眉頭微皺,接什麼線,你玩太嗨把身上人皮撕開線了?
李沐沐有苦難言。
她被呼叫轉移了。
因果這玩意確實是挺邪乎的。
接引菩薩這一脈的神職體係靈活得有些過分了。
之前她呼叫接引菩薩抱大腿的時候,可能是因為菩薩本人正在帶孩子什麼的無暇他顧,就把她的請求轉移給了遠在扶桑的萬化禦主。
現如今李沐沐自己也沒能逃過被呼叫轉移的命運。
“你就在那邊,順手幫一下吧。”
她耳邊隻聽到這麼一句話,然後眼前突然就多出了一個陌生的視角。
就在自己頭頂上。
準確來說是柳生道館的房頂上。
夕陽下的柳生道館,在昏暗之中籠罩上了一層詭異陰森的氣氛。
啊?哪裡陰森?
李沐沐本人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麼陰森詭異。
這地方多嗨皮啊,小姐姐們說話又好聽,玩得又刺激。
如果不是老公還在隔壁,她都有點樂不思蜀了。
而在另一個陌生的視角下,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
她的心臟在砰砰跳動,房間裡隱約傳來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正在緩緩滲透到自己的肌膚血肉之中,在這炎炎夏日裡竟然也感覺不到絲毫的熱意。
她看到一縷頭發在房頂的瓦片上緩緩蠕動。
那不是錯覺。
一根根肉眼難以察覺的纖細發絲漂浮在半空中,在無聲無息之間籠罩住整個道館。
在她順著發絲尋找過去的時候,那頭發的主人也注意到了她。
那是一個衣衫暴露的女子——即使是以柳生道館的標準而言,也過於暴露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齊B小褲衩和跨欄大背心,把光潔的腹股溝和腋窩都展現了出來。
那是一名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