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1章清醒，人生一場夢

夜幕之下，寒風蕭瑟，似乎連天地都在為這場悲劇而哀悼。

葬禮結束，所有人都懷揣著各自的哀傷與疲憊，陸續離去。

唯有林川和淩詩筠，依舊靜靜地坐在兒子的墳墓前，身影在黯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

林川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瞬間變得更為蒼老。

他一頭白發，在寒風中肆意飛舞，每一根發絲都仿佛承載著無儘的滄桑。

滿臉的褶皺，如同歲月鐫刻下的深深溝壑，寫滿了生活的苦難與無奈。

他的內心五味雜陳，悲痛、迷茫、疑惑等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在想什麼？”

淩詩筠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柔和，她微微顫抖的身軀依偎在林川的肩膀上，緊握著他的手掌，借此傳遞一些溫暖。

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關切與擔憂。

晚年喪子，這無疑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但她此刻最擔心的，卻是林川的安危。

在她心中，沒了兒子，林川已是她最後的依靠，是她在這冰冷世界裡唯一的溫暖港灣。

林川感受到淩詩筠的依賴，輕輕反握住她的手。

他側頭，目光溫柔地落在這位陪伴自己走過半生的女人身上。

他的眼神中，有感動，那是對她多年陪伴與付出的深深感激。有愛意，即便歲月流逝，這份愛依然如陳釀的美酒，愈發醇厚。

有心疼，看著她被歲月和悲傷侵蝕的麵容，他滿心都是疼惜。

但更多的，卻是一抹深深的迷茫，那迷茫如同迷霧，籠罩著他的內心，讓他找不到方向。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想到了與淩詩筠的初次相識，那一瞬間的心動，仿佛還在昨日。

想到了婚禮上，他們彼此許下的誓言，那些甜蜜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想到了兒子出生時，那一聲清脆的啼哭，帶來的無儘喜悅與希望。

而記憶中最為深刻的，便是兒子前往部隊時的場景。

那時的兒子，滿臉洋溢著青春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信誓旦旦地說他一定會成為英雄，會光宗耀祖！那一幕，是何等的清晰，何等的真實，仿佛就發生在眼前。

但主管肖文靜的老公樓主，青州巡捕房總長江陽，王猛、程勇等許多人，他明明是第一次相見。

可為何，他卻會感覺這些人是那般的熟悉，似乎與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在某個遙遠的記憶深處，他們早已相識相知。

甚至，腦海中一直有一道模糊的聲音在呐喊，那聲音來自靈魂的深處，似在提示他什麼，卻又總是抓不住頭緒。

隨著晚年喪子之痛逐漸緩解，林川心中卻湧起了一種更為強烈的虛幻、不真實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他身處一場荒誕的夢境，一切都那麼熟悉，卻又那麼陌生。

“我在想，我們還能活多久？”

林川脫口而出，這完全是他本能的回答，是他內心深處對生命和命運的迷茫與追問。

“沒有人能跳出生老病死，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淩詩筠微微仰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林川，輕聲說道：“兒子雖走了，但他並沒有辜負我們，他是真正的英雄。”

“往後的日子，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希望你能陪我走得更遠。”

她把林川的手握得更緊，整個身子都靠入林川懷中，語氣輕柔卻又充滿力量。

那話語裡，有安慰，有不舍，有眷念，更有對未來的期待。

即便生活充滿了苦難，她依然渴望與林川攜手走過剩下的時光。

林川沒有答複，他緩緩抬起頭，仰望夜空。

夜空中，隻有少數幾顆繁星點綴其中，它們微弱的光芒，在浩瀚的黑暗中顯得那麼渺小，那麼沒落。

寒風拂麵，儘管有佳人在懷，林川卻依舊感覺寒風刺骨，那寒冷仿佛穿透了他的身體，直抵內心深處。

他的思緒，漸漸也被放空，整個人沉浸在一種複雜而又難以言喻的情緒之中。

……

這一夜，林川與淩詩筠在兒子的墳墓前坐了整整一夜。

他們彼此依偎，共同抵禦著寒風的侵襲，也共同承受著內心的痛苦。

直至天明，第一縷陽光灑在大地上，林川在淩詩筠的攙扶下，腳步蹣跚地回到車內，隨後被她帶回了家中。

或許是受了寒，在那冰冷的夜裡坐了太久，身體的抵抗力急劇下降。

也或許是悲傷過度，內心的痛苦早已將他的身心折磨得千瘡百孔。

亦或許是人真的老了，生命的燭火即將燃儘，壽命將近。

回到家的第二天，林川就病倒了。

他整日臥床不起，身體虛弱得如同一片隨時會飄落的秋葉，需要淩詩筠無微不至的照顧。

而這一病，竟整整持續了五年。

在這漫長的五年裡，淩詩筠不辭辛勞，日夜守在林川的床邊，悉心照料著他。

她為他端茶送水，為他擦拭身體，為他講述著生活中的點滴瑣事，試圖用這些溫暖的細節，驅散他心中的陰霾。

第五年，林川的身體終於有了康複的跡象。

他的臉色漸漸恢複了些許血色，也能勉強坐起身來。

然而，命運卻再次對他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醫院給出的診斷結果是，林川的身體機能已經嚴重衰退，熬不過一個月了，他暫時的好轉，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淩詩筠聽聞這結果，並沒有太多的傷心欲絕。

她的內心早已被這漫長的痛苦折磨得麻木。

她知道，林川被病痛折磨了整整五年，這五年裡，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或許死亡，對他來說，便是最好的解脫。

而且，淩詩筠自己也老了，她每次起身都變得異常艱難，行走都要依靠拐杖，她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照顧不了林川了。

“老頭子，我已經選好了墓地，就在我們兒子的旁邊。”

淩詩筠坐在病床前，輕輕握住林川枯瘦如柴的手掌，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在講述一件幸福的事情：“到時候啊，我們就葬在一起，死也不要分開。”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眷戀和不舍，即便即將麵臨生死離彆，她依然希望能與林川永遠相伴。

“好，我們葬在一起。”

林川艱難地抬起手臂，那手臂像是有千斤重，每抬起一分都要耗費他全身的力氣。

他輕輕撫摸著淩詩筠蒼老的臉頰，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年輕時的絕美容顏。

那時候的她，青春洋溢，笑容燦爛，是世間最美麗的花朵。

人生短暫，轉眼即逝，他從未想過，竟會如此之快，就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感受著淩詩筠的愛意，他渾濁的雙眼也微微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那是感動，也是對生命即將結束的不舍。

然而，命運的捉弄還在繼續。淩詩筠的身體尚未撐過一個月。

半月後的清晨，林川從睡夢中緩緩醒來，他隻覺淩詩筠依舊依偎在自己懷中，一如既往。

她的身體微微蜷縮著，像是在尋找著溫暖。

但隨著他輕聲呼喚，淩詩筠卻再也沒有蘇醒。

她的呼吸已經停止，身體也漸漸變得冰冷，她就這樣靜靜地離開了人世，留下林川獨自麵對這殘酷的世界。

更為不可思議的是，淩詩筠葬禮結束後，醫院再次給林川做了檢查，認為他時日無多。

然而，林川卻越活越年輕。

他保持著蒼老的身軀，可精力卻猶如年輕小夥，充滿了活力。

且自此之後，他無病無災，隻是身邊少了那個陪伴他一生的人。他的生活變得無比孤單，那種孤獨感，如影隨形。

三十年後，林川依舊沒有老死的跡象。

而他認識的人，例如肖文靜、江陽、王猛等人，都相繼入土。

曾經熟悉的麵孔，一個個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一時間，身邊能陪他說話的人都沒了。

他仿佛被世界遺忘在了角落，獨自一人麵對著這漫長而又寂靜的歲月。

但轉眼，又是五十年過去。

林川依舊活著，似乎，他根本就不會死一般。

可他卻越發感覺活著沒意思。

他仿佛置身於一個孤獨的世界，周圍的一切都在不斷變化，而他卻永遠停留在原地。

那種孤單、無人訴說的情緒，時刻都在將他淹沒，讓他感到無比的絕望和痛苦。

一日清晨，迎著朝陽，林川漫步在街頭。

陽光灑在他身上，帶來一絲溫暖。

他深吸一口氣，清新的空氣充滿了他的胸腔。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那道模糊的聲音，終於清晰了許多。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虛幻，淩詩筠也不過是消失中的人物……”

那聲音在他腦海中不斷回蕩，一遍又一遍地呼喚、呐喊著。

在這道聲音無數遍的衝擊下，林川渾濁的雙眸逐漸明亮起來，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他的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了他接肖文靜電話的一幕。那一刻，他終於記起了自己的身份，記起了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呼！”

林川長呼一口氣，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他沒想到，自己不僅沒能破開幻鏡，竟還深深陷入其中，被這虛幻的世界迷惑了這麼久。

禁地的手段，果然不簡單啊。

他緩緩抬頭，看向那初升的朝陽，喃喃開口：“看夠了，就放本王出來吧。”

（祝兄弟們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