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十三章 火炮缺陷(1 / 1)

天唐錦繡 公子許 1578 字 4天前

黑夜之中,奧夫與馬斯拉瑪憂心如焚。

唐軍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奔襲不休,從下午直至半夜未有一刻停歇,近前、施射、撤退……周而複始。大食軍隊隻能被動應戰,結成陣列之時,對方遠程施射、一擊即退,奧夫又不敢追擊,唯恐中了敵人“引蛇出洞”之計。

數萬人的陣列看似嚴嚴整整、水潑不入,卻被敵人此等戰術剝皮牙子一樣一層一層剝掉,半夜激戰,損失數千人馬。

軍隊人心惶惶、士氣低迷。

馬斯拉瑪歎著氣、很是沮喪:“唐軍不僅火器神威驚人,又采用此等戰術,咱們非但沒有任何反敗為勝之機會,稍有不慎甚至有全軍覆滅之厄運。”

奧夫卻神情如常,目光灼灼的望著可散城方向,默然不語、若有所思。

馬斯拉瑪奇道:“你在想什麼?”

奧夫道:“我在想唐軍的火炮為何遲遲未至?”

現在他們麵對唐軍的“帕提亞戰術”,不得不將所有軍隊集結在一處,儘可能的減少傷亡。但如此一來,卻給予敵軍火炮發揮威力的機會,所以奧夫心裡早已打定主意,隻要唐軍火炮開始發射,馬上帶著軍隊向南撤退,不再顧及給葉齊德爭取從容脫身的機會。

可這邊轟轟烈烈打了半宿,固然傷亡不少,卻始終未能等到唐軍的火炮轟炸……

是唐軍大發仁慈、不忍見大食軍隊屍橫遍野、殘肢遍地?

怎麼可能!

唐人口口聲聲自詡文明之國、禮儀之邦,實則殘暴至極,對於外族之淩虐千古未有,周圍胡族深受其害,不知多少繁衍數百甚至上千年的部族,在大唐的殘暴統治之下不得不背井離鄉、遠遁遷徙,白天之時更是不管不顧用猛烈至極的炮火轟炸可散城,炸死、燒死的大食兵卒何止一萬?

天天唾罵大食乃“野蠻之地”“蠻夷之屬”,其作風相比大食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馬斯拉瑪一愣,想了想,道:“或許……唐軍火炮尚有缺陷?”

奧夫點點頭:“我也這麼想,或許其火炮不能久戰,或許其炮彈供應不足,或許其移動不便……總之,唐軍火炮固然威力驚人、莫可抵禦,但並非所向無敵。”

馬斯拉瑪精神一振,興奮道:“若今夜唐軍一直未用火炮攻擊,明日咱們撤退之時,便可見分曉!”“帕提亞戰術”固然精妙、占儘優勢,但對於兵卒戰馬之消耗極大,若有效果更好、威力更大之進攻手段,豈能不用?

奧夫也很高興:“雖然這一戰損失慘重,吾等無可推卸,但若是能夠試探出唐軍火炮之缺陷,付出再多代價也值得!”

若說火槍、震天雷使得大食軍隊膽寒,那麼火炮所帶來的壓迫便足以使得大食帝國上上下下感到絕望。那種雷霆轟鳴、山崩地裂之威勢,豈是血肉之軀可以阻擋?

大炮一響,大食軍隊望風披靡。

可若是火炮尚有缺陷,那就意味著大唐安西軍並非不可戰勝!

隻要采取正確策略,便有勝利之可能。

一直等到天色破曉,果然唐軍火炮再未發威。

雖然一夜之間軍隊損失足足四五千兵馬,奧夫與馬斯拉瑪熬得兩眼赤紅、疲憊不堪,精神卻很是亢奮。火炮果然非是無敵!

馬斯拉瑪問道:“是否現在便開始撤退?”

奧夫遊目四顧,看著陣列外圍倒伏於地密密麻麻的兵卒屍體,因得知唐軍火炮尚有缺陷而來的興奮頓時遏止,心痛如絞:“缺少糧秣輜重,更無藥品救治,這一路退到康國不知還要多少兵卒喪命!”馬斯拉瑪默然,歎著氣道:“誰能料到唐軍火炮居然進化至此等神威?非是我滅自己威風,這一戰即便將帝國所有軍隊調集於此,即便哈裡發親自坐鎮,結果也並不會有任何不同。”

炮彈落地、炸開,要麼彈片橫飛殘肢遍地,要麼火油四濺烈焰滔天,一萬人與十萬人沒有分彆,十萬人與二十萬人也沒有不同,任何戰略、戰術在此等毀天滅地之神威麵前,全無用處。

隻能引頸就戮、等待屠殺。

奧夫知道自己此刻身為主將,不能將頹喪之心情影響全軍本就低迷之士氣,振奮精神,下令道:“全軍輪轉用飯,待到日頭升起,咱們沿著藥殺水向南撤退!”

三支“叛軍”在半夜之時已經脫離戰場向北撤退進行休整,此刻的拓折城乃是一座空城。沿著藥殺水撤退,可以避免左右受敵之局麵,等快到拓折城之時再離開河道向南,直奔康國。

可等奧夫見到撤下來用飯的兵卒,再度沉默。

可散城的糧秣被叛軍付之一炬,其後雖然派兵搶救,卻並未救出來多少,根本不足以供應數萬人食用,況且激戰一夜,根本沒時間生火造飯,此刻兵卒們啃著堅硬乾癟的饢,沒用水,隻能仰起頭伸長脖子艱難的咽下去。

然而更為殘酷的,即便是饢,軍中所餘也不過三兩日之供給,根本等不到抵達康國,軍糧就將告罄。而即便抵達康國,也未必就有攻擊大軍食用的軍糧……

可散城下,薛仁貴坐在一堆篝火旁,火上架著一個鐵鍋,鍋裡煮著一塊馬肉,夥頭兵抓了一把八角胡椒肉桂等香料丟進鍋裡,沸水翻滾、肉香四溢。

高德逸、賀魯、阿羅撼三人齊齊吞了口唾沫,各自手裡捧著一個陶碗,眼巴巴盯著肉鍋。

三人鏖戰一日半夜,各個帶傷,此刻脫去甲胄,渾身上下都用藥物塗抹,紅著眼睛、披頭散發,形容狼狽至極。

不過那等慘烈戰鬥之下還能活了下來,足夠幸運……

薛仁貴也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但發髻整齊、胡須乾淨,整個人神采奕奕、精力充沛。

“敵軍開始用飯了,看來打算撤退。”

薛仁貴說了一句,然後拿著一根木棍伸入鍋裡戳了一塊肉放到阿羅撼碗裡,繼而又戳了一塊放在賀魯碗裡,笑道:“這一戰,二位居功至偉,稍後的戰報我將二位的功勞具陳其上,八百裡加急送入長安,為二位請功。”

賀魯與阿羅撼連連點頭,卻也不說話,端著碗張開大嘴便咬了一口肉,燙的連連吸氣卻舍不得吐出,嚼了幾口,囫圇吞下。

長時間劇烈戰鬥早就耗儘了體力,此刻又困又乏、疲憊至極,眼中隻有碗裡的肉,什麼功勳都得等著吃飽了肚子再說……

薛仁貴又戳了一塊肉放入高德逸碗裡,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讚許道:“大帥已經知曉你的功勳,許你司馬一職,定遠將軍、上騎都尉!”

賀魯與阿羅撼兩人乃是胡族,其官職爵位之授予必須經過政事堂、由陛下親自擬定。高德逸則是安西軍將領,其敘功由大都護府、兵部擬定即可,而房俊在這兩個衙門的影響力,足以一言而決。高德逸先是一愣,惶恐道:“這這這,不合適吧?”

升官晉爵固然是好事,可他想起現在大都護府的司馬乃是眼前的薛仁貴…

不過馬上醒悟過來:“將軍也高升了?”

薛仁貴笑著道:“你們這些兄弟出生入死,我也跟著撿了好處,此戰過後便是副都護了,慚愧。”高德逸連忙道:“若非將軍指揮若定、身先士卒,吾等焉能升官晉爵?多謝將軍美言,多謝大帥提拔!”

升官晉爵之前提,必須立下殊勳才行。

但立下殊勳未必就能升官晉爵。

唐軍雖然紀律嚴明、審查嚴格,但“貪墨軍功”這種事同樣時有發生,譬如此戰,以薛仁貴之身份、地位、權勢,加上與房俊、裴行儉之間的關係,將首功攬為己有,軍中上下誰敢不服?

若如此,高德逸絕無可能晉升為大都護府司馬!

需知安西都護府乃大唐都護府之眾序列第一,主管西域之軍政,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封疆大吏”,都護府司馬是從四品下,放眼大唐軍隊序列,比這個官職更高的不超過五十個!

必然是薛仁貴將他的功勳實打實上報,且大帥有了愛才之心,這才得以升官晉爵。

薛仁貴笑著擺擺手:“都是你自己拿命換來的,何必妄自菲薄?跟著大帥一條心,作戰勇猛,該是你的,沒人敢搶!吃肉。”

“喏!”

高德逸狠狠咬了一口馬肉,眼眶發熱、心潮澎湃。

賀魯在一旁看得清楚,知道往後這位剛剛與他並肩作戰的唐軍副將,往後將有權力影響突厥各部。咽下口中馬肉,他好奇問道:“敵軍主力已經撤走,眼下是奧夫率領所部集結在一處,為何不動用火炮轟炸呢?”

薛仁貴瞅了他一眼,並未隱瞞:“昨日的炮擊,將半年來從長安運抵的炮彈都打完了,炮管也報廢不少……一時半會兒,火炮很難發揮威力了。”

賀魯愕然:“炮彈製造很費時費力?”

薛仁貴淡然道:“軍事機密,無可奉告!”

賀魯:.…….…”

老子拋家舍業、深入敵後,到頭來還是外人對吧?

娘咧!

心裡有氣,狠狠咬了一塊肉,差點噎著……